抒情散文欣賞：青春

乘上開往天南海北的火車，透過站臺密密匝匝的人羣，汽笛聲沿着鏽色的鐵軌不急不慢地響起來，如同天邊轟隆砸下的雷聲。我們這些年少輕狂的孩子，懷着桀傲不羈的夢想，前往天涯海角未知的遠方。

當我們相聚時渴望着分離，當我們真正到了說再見的那天卻發現自己會戀戀不捨。我突然想到當初小琪寫給我的，"年華三棱錯亂，之後是背道而馳"，這句話如同預言一般毫無懸念地在如今得以實現。我們終歸是在高中三年之後各奔天涯，前往未知的遠方尋找屬於自己的未來，如同浮萍一樣，飄泊在異地蒼茫的大海。

我曾經如同大多數人幻想這自己的生活——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可以聽歌旅行玩遊戲，可以說笑流浪蹦極。可以有一人陪着到老，可以選擇一座城池從此埋名。以爲永遠會是晴天，以爲青春永遠不會死去。

可是“青春”這個無比光耀的代名詞，它的背面究竟是隱藏着怎樣曲折的悲喜，難以穿越的喧囂與寂寞。它如同劃過天際的燕子，一邊飛向更深沉的黎明，一邊將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

我曾聽別人說過，每一個試圖接近你的孩子，都帶有着無比脆弱的心，她們想帶給你光明，卻始終沉溺於最深黑暗裏。

我總是無數遍地重複着這句話，無數遍地想到那些緩緩走近我生命裏的那些人，想着他們是不是如同黑夜裏的霓虹一樣璀璨而落寞，在無聲的夜裏一遍又一遍地撕裂那破碎的心。

我想到了璇子，她的臉上總是流淌着陽光般的笑容，清澈如水。我總是看着她不可琢磨地笑得前俯後仰，而她的快樂廣闊的沒有邊際。即便是在高三鐵馬冰河的六月，我回過頭仍舊看見她把五顏六色的水彩紙小心翼翼地摺疊成繽紛的千紙鶴。老師在課堂上聲嘶力竭地演講，告訴我們哪裏是重點，哪裏還要繼續強化繼續沒日沒夜瘋狂地做題。那時候我從來都不知道班主任短小精悍的身軀裏竟然能夠蘊含這麼大的能量，就好像是末日前的火山噴發。

那時候的我每天晚上騎着自行車回家，穿越贛江上的狹小橋樑。前面是燈火通明的柏油馬路，不時有車輛相互追逐，彼此交相輝映。

有時候遇上大雨滂沱的雨夜，雨一會兒就停也有時會下很久。每當這時璇子都會不緊不慢地整理好書，從背後輕拍我的肩膀，一邊若無其事地整理着書，一邊抱怨我前世一定不是烏龜就是蝸牛。因爲她以爲她的行動是比較慢的，可是在認識我之後她才發現原來有人比她整理書的動作還要慢，這簡直就是一件完全不可思議的事情。

教室裏的人陸陸續續地離開，晚上鄰近十一點的天幕愈發的陰沉昏暗。我和她一邊等雨停一邊說話聊天。時光像是給人施加了魔法，我們都消逝在光速裏。

璇子的爸爸是學校的老師，所以她即便是在學校外面租的房子裏住，仍可以做到連睡懶覺遲到也可以光明正大。而我不行，我得在自行車離奇爆胎的那個夜晚，一邊把車推回家一邊想着明早上是該早點起還是把這情況說得天衣無縫。

沒有人知道高考在我的歲月裏蒙上了一層怎樣的陰影，也沒有人知道那一場接一場的考試到底具有着怎樣不可言說的意義。我總是在看到模擬考試面目猙獰的分數感覺到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彷彿人生已然陷入低谷，對世界就會充滿勇氣毫不畏懼。我始終堅信“人不是生來就註定被打敗的”，即便是之前的失敗早已讓我頭破血流。

在那個被試卷匆忙堆起來的墳墓裏，那些疲於奔命的孩子，頂着清晨的黎明與夜晚的星斗，來尋找墓穴的出口，而這漫長路途裏撒下的汗水，有些成爲墓碑前花朵的`養分，有些卻成爲了死者陪葬的血淚。

在晚自習間的罅隙裏，我都會和蛟哥一起到塑膠跑道上跑步，來抵制高考來臨前可怕的黑色的沉默。有時候跑着跑着就會不自由地唱起歌來，有時候彼此都不說話，只是靜默地停下來擡起頭看看天空，然後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下來，無聲地哭了。

高考結束的那個夜晚，全班最後一次相聚，有人醉了有人哭了。我看見璇子走近洗手間關上門，然後裏面傳來水龍頭嘩嘩的水聲。後來我原本想要和她說些什麼，想想就算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們肆無忌憚地佔據大半條馬路，笑得沒心沒肺，如同夜裏御風飛行的少年。剛纔喝下去的酒在胃裏熱辣地翻滾，我到路旁的樹底下大口地嘔吐。這個時候他們唱的歌聲傳了過來。

“又到鳳凰花朵開放的時候 想起某個好久不見老朋友 記憶跟着感覺慢慢變鮮活 染紅的山坡道別的路口 青春帶走了什麼留下了什麼 剩一片感動在心窩”

我跟着他們一起唱起來，濃重的夜色逐漸地瀰漫來，歌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如同催人入睡的安眠曲，讓我們逐漸地安靜下來。

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十八歲。在無數個橘黃色燈光下的疲憊夜晚流淌乾淨。我們躺在城市花園的長椅上看着沒有星斗的夜空，彷彿此刻我們心中所有的悲傷，所以的愛憎，都被穿堂而過的風帶走，一去不返。

讓曾經一起聽過的唱過的歌來告訴你，我有多麼地懷念你，懷念我們的青春，那段無可替代的舊時光。“很欣慰生命某段時刻 曾一起度過 時光的河入海流 終於我們分頭走 沒有哪個港口 是永遠的停留 腦海之中有一個鳳凰花開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給我最珍惜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