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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黃杏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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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時候常年堅守工地,很少有休假的想法,漸漸地年齡大了,總覺得欠家人點什麼,於是最近兩年就有了每年請假回家探親的想法,錢這東西一輩子掙不完,時間這東西一輩子都總是缺短。因此人生路短,偶爾給自己放放假,回家和家人團聚團聚,或許內心裏會覺得是一點點安慰,也算是贖了自己的罪孽吧。

麥黃杏散文

每一次回家的心情都是激情滿滿,總想把自己的假期打理得井井有條,儘量讓自己的假期過得特別有意義,讓每一天都認認真真地度過,然而只要家在鄉下的人們,只要是農民身份,只要家裏有耕地,那裏有那麼多的時間供自己去浪漫瀟灑。因此每一次回家都是圍着家裏的農活和日常瑣事打轉轉,假期結束了才發現自己回家啥事都沒幹成,只是偶然的小住或者歇歇腳而已。至於什麼老家的細微變化,還有故鄉的美好風景,基本上都沒有心思去仔細理會。一般情況下,都是在上車後的疲勞中一晃盪就成了一片模糊,遠遠地消失在了羣巒和塵煙裏。

這次回家,稍有不同的是臨行前一天下午偶爾閒暇,於是就在自己家裏的院子裏和小孫子逗圈,一陣打逗瘋玩後渾身是汗,所以就蹲着地上,把自家的院子詳詳細細地端詳了一遍,不祥細端詳倒還罷了,經過仔細地琢磨後,倒讓我吃驚不小,原來麥黃杏不但熟透了,而且已經開始瓜熟蒂落。其實放在過去,麥黃杏熟蒂落,杏樹她根本是沒有什麼感想,我也沒有必要無病之呻吟。可今年的麥黃杏確實落了,卻讓我特別地傷心,特別地情緒低落……

麥黃杏,在老家就是人工嫁接的家杏,這種嫁接杏成熟時間恰好就是老家的收麥時間,因此麥黃杏僅僅是和其他杏兒在成熟時間上的區別。再要說和其他杏有區別,也就是人工家養和野生的區別,這種嫁接的家杏比起山裏的野生杏,個兒大杏肉多,味甜皮薄沒有柴絲脆嫩,算是杏中的佳品,吃完杏還可以取杏仁,杏仁還可以入藥,杏仁露就是苦杏仁製作的。麥黃杏杏仁不苦個頭大,實用無毒可以做油茶,當然野生杏也有麥黃時節成熟的,不論野生杏還是家中養植的麥黃杏,雖然都是水果,但不能過食,過食對胃不好,可以引起嘔吐、胃酸、頭暈、渾身發軟等等症狀。

土地承包聯產責任制以後,家裏的.水果還不是很多,也因爲經濟短缺的原因,在老家收麥子期間,往往也就是南方的雨季,因爲雨季當地或多或少會受大氣候的影響出現小雨或者連陰雨;另一方面我們家的地理條件,正好處在彬縣到寶雞麟遊這段路程的中間,距離西廟頭國營林場只有三四十公里,山多大溝,森林茂密,因此各種野果樹多也不在話下。每年的麥黃時節,收野杏、木瓜、野草莓、野葡萄。到了八月份又去收野生海棠、梨、核桃、木耳,獵人們就開始打野兔、野雞和獾等等,山裏的野味特別地多。從小大山在我心裏的位置特別地神祕,如今的大山更是充滿了迷人的魅力,這已經是永遠抹不去的記憶……

爲了吃到麥黃杏,爲了搞到很多杏仁賣錢給自己賺學費,也算是勤工儉學的一種形式吧,可以說在我們當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幾乎很多人和很多家庭都在麥子收割時間,去山裏收穫麥黃杏。成熟的麥黃杏遍佈山野,到底去哪一座大山上去收摘野杏,要看你對大山的熟悉程度了,我和父親幾乎都去山裏收過麥黃野杏,收麥黃杏的經歷今生難忘,可以說潰不成軍,一言難盡……

那時候的我只知道杏好吃,村子裏男女老少拉着架子車、擔着擔籠去山裏打杏,我的身體裏就像打了雞血,匆忙給自己在廚房準備上吃的饅頭,用繩子捆綁好擔籠,拿上打杏的必要工具,雖然打杏天都在下雨天,但是大家一路有說有笑,風起雲生,不覺得二三十公里的路程很快就進山了。

永壽樑北坡的關山、黑牛窩、後溝、紅花溝,背後坡、九隻窯、劉家溝等等那些熟悉的名字,這些山頭距離西廟頭國營林場都不遠,洋槐樹林、松柏林、灌木從林環境溼潤,碧綠的深林簡直就是一個綠的海洋,是一個花的世界,森林裏邊的野鳥、野獸、野花、野果可以說目不暇接,層出不窮,根本數不清說不完,一個渺小的人走進綠色的自然世界,簡直渺小得連顆微塵弱粒都不是,那時候幼小的我沒見過世面,總覺得我們的老家西廟頭林場已經是世上最美的世界,不過現在也是我心裏的最美世界,那裏沒有污染,那裏天藍水清,那裏是沒有開墾的處女地,那裏是人間的世外桃源,那裏是我的天堂……

山裏的杏樹一般樹冠都不是很大,因爲是自然生長,樹型都和普通灌木沒有太大區別,因此打杏的夥伴們只要走進樹林灌木叢,隨手就可以摘下來杏,年幼的我,不知道吃杏的過量會給自己身體帶來麻煩,飢餓了就着饅頭吃杏,口渴了林子裏的清泉裏喝涼水,等吃的差不多快飽了,才發現前方的杏兒更大更好吃,不理智不節制地吃杏,最後終於身體不支倒在了杏樹下。夕陽西下,村子裏一起打杏給牲口割草的鄰家大爺用他的馬拉車把我送回了家裏。因爲食用杏肉太多,幾天我都沒緩過神來,從此進山再不敢冒然放蕩不羈。

打回來的杏家人品嚐到夏果,自己心裏喜悅不提,更讓人喜悅的是吃不完的杏肉曬成杏脯吃,杏核砸碎取出杏仁賣錢,雖然一斤杏仁兩角錢不是很多,對於那個物質經濟緊張缺乏的歲月,杏仁所賣十幾元錢也是一個很豐厚的收入,既可以補貼家用也可以給自己交學費,不能說不是一件童年最有意義的美事,如今回想起來細細品味,覺得自己的童年比起城裏孩子一點都不差。

到了九十年代家裏糧食夠吃了,家庭經濟已經開始復甦,家家蓋了新房,加上國家的政府提倡種植果樹致富,父親也學會了嫁接技術,因此房前屋後的各種果樹成蔭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諸如梨樹、蘋果樹、核桃樹、李子樹、麥黃杏樹等等多得數不過來。我也曾經用自家的架子車拉着賣過杏。只是如今時代,只要是農民出產的農產品拿到集上十元錢五斤都沒人正眼相看。曾記得父親有一次在街道里去賣自己家裏的彬州酥梨,有買梨者跟父親搞價錢,一斤彬州酥梨給父親五分錢,父親拉着架子車趕集回家,個個碩大的酥梨送人的送人餵豬的餵豬,春天園子土地還沒有解凍,父親就把所有梨樹挖了當柴火燒,地裏又種上了小麥。糧農果農菜農,沾農都不行。梨園柿園菜園,是園成監獄。三農難啊!

到今天,村子裏年輕人進城務工安家落戶,家裏就剩下了弱老病殘,就是這金黃的麥黃杏也未能免受冷落,別說進山打野杏摘野果子吃,就是家裏人工嫁接的麥黃杏,麥子收完落了一院子,年邁的父親佝僂着身軀,每次彎腰都是那麼艱難,一個,兩個……乾枯如竹棍的手終於撿拾了滿滿一籃子,看不下去的我接過父親手裏的麥黃杏籃子,爬上院邊的杏樹,使勁的搖晃,終於一樹的麥黃杏落了一地,夕陽西下晚照,我手裏的麥黃杏全部變成了一篩子的杏核……

如今這個物質豐富的時代,我一直在想,鄉愁又是什麼呢?物質的肆意浪費,又怎麼就沒有人感覺到是罪過呢?

2018年6月30日回哈密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