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幸運的桌子散文

臘月二十九是舊年最後一個集市。我也想到集上去走走。從家裏到集上僅二里地與同行攀談須臾便到。

集市入口人真多，真可稱之爲“張袂成雲”“比肩繼踵”，我被卡在人流中即使把兩腿跧起也不會因失去支撐而跌倒——四周的人們將會把你牢牢卡住並挾持着你緩緩向前移動。我曾悄悄的試幾次覺得很好玩並忍俊不住地吃吃偷笑，想不到我這年過半百的人倒還殘存着一絲童稚。

集市上熱鬧極了，怪不得那些山雀似的兒童，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粉面朱脣的小媳婦從四面八方絡繹不絕的涌來，匯入這擁擠的人流。在人流空閒處：那些花花綠綠的年畫、飄着油香的各種點心、散發濃烈香味各種水果、造型精緻的兒童玩具、日常生活用品充斥其間。各種叫賣和討價還價聲，好友相逢的寒暄聲嗡嗡如潮，噼噼啪啪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春節尚未來到喜慶的氣氛率先來臨。

我爭扎似的掙出人羣，又發現一個人圈。好在我沒事就湊了上去。被圍在中間的是幾張桌子和一個瘦弱的老人。那桌子純屬傳統工藝的“八仙”式，即精緻又美觀。桌子表面塗上一層棕色油漆光可鑑人，它給人一種古樸典雅的感覺。

桌子周圍的人有的按了按桌面，有的立起桌子反覆審視着，還有的索性用屁股在桌面上蹾了蹾試圖發現桌子的缺陷。

看來他們都是外行。我發現最西邊的那張桌子無人問津，從表面看這張桌子與其他桌子無絲毫的異樣，它爲什麼卻受到世人的冷落？我掀起桌子才發現這張桌子是由十幾塊碎木板拼做而成的，由於油漆的掩蓋看不出有絲毫的縫隙。我握住桌子一角欲拉——先前那個表現冷漠沉穩的賣桌子的老頭惶恐的站了起來，他抱着拳頓了頓，眼睛雖未看着我，可她的動作卻向我示意不要道破天機壞了他的生意。其實我對木製工藝品的鑑別也純屬外行，這個鑑別桌子的絕招也是從一個木工那裏聽來的。那個木工說：“做工精細的桌子，你拉動桌子的一角而對稱角上的那條腿子着地不論你如何用力，桌子都不會有絲毫的顫抖和異樣的聲音。榫眼不結實的桌子你輕輕一拉就會出現桌子顫抖、斷榫、劈裂的現象。”我想此君抖售識別木製品的絕技，目的無非是爲了打擊同行。怪不得人說同行是冤家。

眼下這位老人偌大年紀天寒地凍實屬不易，倘若他被兒女冷落全靠手藝爲生，此時的他定會期盼着儘快賣掉桌子換幾個錢做年費。要是因爲我壞了他的生意豈不是太缺德了嗎。於是我撒了手。可能是同情心所致，我不得不爲其捧場：“這張桌子與其他桌子一樣做工精細，榫眼也不錯，即使板子碎了些一樣使用。如能降些價更好，蠻實惠的。”賣桌子的老頭立刻精神起來，一拍大腿：“中，降十五元誰搬去。”

話音剛落，一位毛楞小夥子旋急付了錢頂起桌子擠入人流。那張桌子浮在人流上漸漸遠去，又漸漸消失……

晚上我坐在椅子上又想起白天的事，使我的思緒如飄忽的雲、輕柔的紗圈圈匝匝攪纏不休。那賣桌子老人期待的'目光、那浮在人流上的碎木板做成的桌子，想到我在北國見到的大圓木壘成的牆壁、哨卡旁邊已腐爛、直徑八十公分，長十餘米的大圓木。相比之下，我真爲那張碎木板桌子而感到慶幸：他竟能高居人之肩沐浴明亮陽光、俯瞰人聲鼎沸人流、品味人間甘甜與吉慶。更值得羨慕的它還能夠頂着醇濃的美酒豐盛的菜餚與人共享人間煙火。這能不是木頭的最好的歸宿？那極不顯眼的碎木板豈不是木頭中的佼佼崇兒嗎？我想這就是機遇，可不是嗎，這些碎木板遇上木工巧手、逢上那個毛楞小夥子和我這個馬屁股精纔有懸曜身價的好機會。而那些我曾經見到的巨木只能在寂寥冷落中腐爛。那些巨木倘若有感知的話定會以首搶地大呼曰：“蒼天無眼，待我不公”。這又使我記起人們常說的一句話：說你行你就行，說你不行行也不行。我倍感此句蘊含着多麼深刻的哲理呀。

我勸那些自恃滿腹經綸而又背時的人，要面對現時，不必輾轉於榻徹夜不眠。更不要捶胸頓足烏呼曰：“望天地之憂憂，獨滄然淚下”。用坦蕩胸懷鬆弛你神經去迷眼作歌，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