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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上的回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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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到秋末,我家裏的早餐有一半是烀嫩玉米棒子。烀熟的玉米棒子打老遠就能聞見濃烈的清香氣。早晨跑完步,順手就買上七八穗,回家美美享用了。有時不嫌麻煩,剝下粒與青椒、木耳、雞蛋清炒,清雅之至;或與大米同煮同樣色香味俱全。這時吃的就是嫩玉米特有的清香氣。別的季節也有賣的,不過都是冷藏的,味道差遠了。

心尖上的回憶散文

吃着玉米長大的我小時也吃過,味道沒現在這個香甜,品種兩樣,那是糧食,還是生產隊收完玉米後,把沒成熟的分到了家裏。母親常常放到火裏烤着給我吃,多了,就把它們鑔成渣,熬粥喝。記憶裏那是一道稀罕的美味。一年到頭吃的還是玉米麪餅子。到了做飯的時間,母親把和好的玉米麪團成圓球狀,隨手啪的一下就沿着8印的大鍋半腰貼滿了一圈,然後鍋心裏添上水,放入地瓜,蓋上鍋蓋,我就拉着風匣嘟啦嘟啦開始燒火了。如果母親隨鍋蒸上一碗鹹魚,我燒火則格外賣力,恨不得馬上做熟飯。

餅子就鹹魚對味。那時叔叔大媽們拉呱兒說起到了共產主義社會,他們想吃什麼,他們都會異口同聲說,餅子就魚。那時舅舅在水產工作,大姨也在海邊上班,骨肉情深,都惦記着窩在農村老家的妹妹,家裏鹹魚幾乎沒斷過。最好的是鹹鮐魚,魚醃製風乾的都流油了,蒸熟了,咬一口那個香啊。現在條件好了,我把這道菜改進了,再加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魚和肉的鮮香氣相互滋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個滋味更沒的說。

沒這鹹魚,這玉米餅子實在難以下嚥。不說玉米麪餅子粗糙的拉嗓子,單是這上頓下頓都餅子,美味也會吃膩了。可就是餅子也不能敞開肚子造,得配着地瓜。地瓜怕凍,都存放在火炕下邊的地窖裏。經過窖藏的.地瓜,白瓤的愈加粉面噴香,紅瓤的軟爛甘甜。現在想想,應該是道美味,可那時不覺得,大概還是吃膩了吧。

曾見過資料說,地瓜是減肥食品,當時挺納悶的,清清楚楚記得那個時間大媽們常說的一句話地瓜催膘呢,也記得豬要出欄的時候才捨得拿地瓜給豬催膘呢。仔細一想,恐怕當時因鄉親們身處農閒,一年裏也只有那點時光可以只吃不做的緣故吧。

說來,鄉下人種地是很苦的。但就玉米說吧,種到管理這塊就不說了,從秋收開始。大玉米穗子是一穗穗掰下的,玉米秸的葉子刀片般鋒利着,手上臉上常常一個個血口子。收下玉米用獨輪小推車沿着坑坑窪窪的鄉間小路爬山越嶺,一車車運到場上,到了場上還得把外皮剝去。也僅僅是外皮可作燒柴,內皮一小部分做日常蒸饅頭的墊子外,其餘的都做草編工藝品的原料賣了。不過穗子上還得留幾片玉米皮,用它把一穗穗玉米編成一提,再垛成長長的一溜,等風乾了差不多的時候,再手工把玉米粒從棒子上剝下。

秋末冬初的時節,夜晚村外每個生產隊的場子上,就高高掛起了一盞盞雪亮的汽燈。燈下就是忙碌的人們了,絕大部分是家庭婦女,還有無法照料的孩子,小的在場子上瘋鬧,大一點的就幫着母親剝玉米粒掙工分,也是掙做飯的燒柴。

我們這裏兩種主要糧食是小麥和玉米,可脫皮掉肉忙活了一年的農民,眼看都收到家的作物,分到手裏的只是玉米,那些壯勞力多的家口就是這拉嗓子的玉米也吃不飽;好吃的小麥幾乎都統統上交了公糧,留給城裏人吃了。他們也只有在過年過節才捨得吃上口白麪精糧打打牙祭。

這輩子忘不了一件心酸往事。我7歲那年身患了重感冒,高燒不退,飯都吃不下去了,母親用白麪和薑末專爲我做了鍋疙瘩湯,一是爲了我能吃口飯增加免疫力,更是爲了我吃了後發發汗除去病。喝下一大碗疙瘩湯我矇頭睡了一覺後,第二天就感覺身體輕鬆多了。早晨母親又把昨晚剩下的半碗疙瘩湯熱好遞給我讓我再喝了。那個年齡我已懂事很多,知道該孝敬母親了,我就極力推辭給母親喝。結果母親接過碗沒喝上幾口,我這邊淚水就再也止不住嘩嘩流了,我饞呀、委屈呀。母親見了我的眼淚,手裏的碗啪的一下就落地了,眼圈紅了,堅強的母親就是農活再苦再累也未曾見過她掉過眼淚,而那天她也落淚了。

我們這地兒是有名的煙臺蘋果產地,可滿山遍野的蘋果,那紅豔豔的蘋果一個也不是種給你吃的,也都統統上交了。就是果地裏的落果,也不能撿着吃,那是集體的,撿,不是撿,是偷,要批判的。

更爲荒誕的是,俺這裏舉目滿山遍野都是草禾莊稼,可時時還得爲燒柴愁。那時莊稼的所有秸稈都有大用場。玉米秸喂生產隊的牛、驢騾馬大牲口;地瓜、花生秸稈是集體豬的飼料,麥秸交公造紙了,村人們燒柴只有荒山裏那野草了。打記事起,就得每天放學禮拜天就是到山上拾草,所以這剝玉米粒即使不給工分,也得來剝,圖的就是剝完粒,剩下的棒子,它排不上別的用途,可是燒火做飯的好柴火,耐燒。

家鄉裏還有一種挺有名的經濟作物——花生,生吃熟吃都香噴噴的,這是好東西,我們這裏的老人都稱它爲長生果。大冬天風雪冒煙的時候,人們偎在熱炕頭上,忙着開始剝花生仁,那些沒成熟的俾仁兒一般都下肚子了,不過也撈不着敞開懷吃,分到各家都是有帳目的,除留有極少部分做糧油吃,還得交公。吃多了,來年你不吃油了?

現在的家鄉田野裏幾乎難尋顆莊稼了,滿目都是蘋果樹。鄉親們不種地反而能和城裏人一樣頓頓吃白麪饅頭了,當然吃蘋果更是和我小時吃玉米餅子樣早膩歪了,他們也再不用吃我童年這般“滋味”的飯了。我現在又何嘗不是呢,頓頓饅頭大米,見了就反胃,不吃吧,好歹是頓飯;吃吧,等做好了,沒吃上一兩口就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