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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別的優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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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意融融的春節,讓全家人團圓在一起,熱熱鬧鬧,歡歡喜喜。我深深地感到,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親人的團聚更爲快樂,更爲幸福的事了。這種快樂,它是帶着溫馨,從心底自然流露的情感。它不僅體現在那些歡聲笑語中,也深藏在抑制不住的滾燙淚花裏,那是心靈深處縱情綻放的幸福之花。

送別的優秀散文

春節前,從北京返回家鄉貧困的山村時,年過六旬的老母親,牽着我們一雙不足十歲的兒女,早早地就守望在我們路經的山崗上,她們迎着暮冬的風,翹首盼望着我們歸來的身影。

跳下長途汽車,我和老婆走過兩公里逶迤的山路,再繞過三道山樑,遠遠地便望見山崗上,母親和孩子們,正急切地向我們招手,高聲地呼喊着。

我們拖着疲憊的身軀,也大聲地向她們應和着。呼喊與迴應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山野間迴盪,填滿了整個空曠的山谷。人雖然還沒有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心卻在思念的呼喊聲中,早已融在了一塊兒。兩個年幼的孩子,活像兩隻雛鷹,從山崗上雀躍着,不顧一切地迎面向我們飛奔撲來。男孩寶兒剛剛八歲,女孩妞妞也不過五週,兩個孩子淚眼婆娑,一個抱住媽媽左腿,一個抱住右腿,讓憋了整整一年委屈的淚水,瞬間傾瀉在媽媽的衣裙上。

兩個可憐的孩子,和奶奶生活在偏僻的山村,是無奈的留守兒童。他們長年見不到父母,就如花兒見不到太陽,心靈深處不知缺少了多少溫暖和陽光。在孩子們幼小的心田裏,對父母深情的思念,天天在伴隨着他們,折磨着他們。

老婆閃着動情的淚花,把五歲大的妞妞緊緊地抱在懷裏,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她,不住地親吻她,安慰她。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我扛着行囊,媽媽和兒子幫我提着買回的物品,我們一家人慢慢地走過山崗,走向山坳裏那熟悉而親切的老房子。

離家又整整一年了,那條忠實的老黃狗,還依然沒有忘記我們。它遠遠地便迎上前來,高興得不停地搖頭擺尾,咿呀地怪叫聲裏,也像在和我們訴說着它那不盡的念想。

媽媽已經把過年的東西置辦齊全,只等我們全家一起吃頓團圓飯。老婆趕忙把給媽媽和孩子從北京買回的.衣服拿過來,讓她們去各自試穿。穿上新衣之後,媽媽滄桑的臉上,像鍍滿了燦爛的陽光,孩子們稚嫩的笑臉,也樂成了一朵五月的鮮花。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還是回家過年好,它比錢更重要,只有回到家裏,才能找到年的味道,才能感受暖暖的親情,以及親情帶來的其樂融融。家,真的是心靈的港灣,它與貧窮和富貴無關,它完全是用純真的親情營造的。只有當你的心靈停靠在家的港灣裏,纔會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溫暖和幸福。

這些年,爲了養家餬口,一直漂泊在外,這也是很無奈的舉措。但每每想起,卻又總覺得對不起母親的太多,更虧欠正在成長中幼小的孩子們。

今年回家過年,總想盡力去彌補所有的缺憾。但與其說是想安慰媽媽和孩子們的心靈,倒不如說是想熨平自己心頭積存多年愧疚的褶皺。我曾經問過媽媽,“假如我們出去奔波掙不到錢怎麼辦?”媽媽卻坦然地說,“只要你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回來,其它的什麼都不重要。”有媽的感覺真好,我們永遠是媽媽的孩子,她對我們這樣包容和理解,這更會讓我們忐忑不安,心存感恩不盡。

從春節剛剛開始,媽媽就每天要把最好吃的飯菜爲我們準備好。當我們幫媽媽做飯、幹家務活兒時,她總會說:“歇歇吧,累了一年,陪陪孩子們就行了。”我知道,其實媽媽比我們更累、更難、更辛苦。

陪孩子是我們很情願的事,孩子們也樂意讓我們帶他們走出大山,到縣城逛逛,感受一下山外的新鮮與快樂。我們盡力滿足孩子,給他們買些喜歡的玩具和食品,以及必備的生活學習用具。從縣城回來的路上,孩子們拉着我們的手,情不自禁地說:“有爸爸媽媽在身邊真好!”聽孩子們這樣說,我們的心裏就像插上了一把劍,隱隱作痛,悄悄地滴血。

我們多想永遠留在孩子們身邊,給孩子們多一些溫暖,多一些呵護,讓他們過上正常的日子。也更想天天看着自己的孩子們,看他們認真地讀書,快樂地遊戲,甚至撒嬌、淘氣……

然而這些,我們卻無能爲力。爲了生存,爲了家,爲了孩子,我們必須走出大山,融入城市,不停地去努力工作,去打拼,來實現家的小小夢想。

快樂和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回家過年,這一晃,十幾天就過去了。離別,又在等待着我們,真不知道今年的離別,又會有多難,有多痛。

每年,我們離家返城時,孩子們都會哭成淚人兒似的,一個拉着你的手,一個抱着你的腿,說什麼也不會讓你離開。在送行的山路上,孩子們哀求的哭嚎聲讓人撕心裂肺,震響山谷,就像剜着我們心頭的肉。當我們一腳跨出家門,另一隻腳還在門內時,那種複雜的心緒最爲痛苦,也是最受煎熬的時候。

明天,就要離開家鄉了,我想像不出該有多難。我該如何面對一個孤獨的老人,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晚上,兩個孩子圍坐在我們身邊,八歲大的哥哥寶兒突然仰起小臉兒,兩眼露出少年煌恐不安的神情:“媽媽,你們明天會走嗎?”媽媽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沒有說走,也沒有說不走,默默地注視着他眼裏的許多無奈與不捨。此刻,屋子裏的空氣像全然凝固了,凝固得讓人感到壓抑,感到窒息。

孩子漸漸垂下頭,低聲說:“媽媽,你們走的時候,我們聽話,不會追着你們,不讓你們走了。”我們有些愕然,真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孩子的口裏。難道他真的懂事了?

我拍着他瘦弱的肩膀,他不擡頭地又說:“爸爸,明天你們走的時候,我和奶奶、妹妹一起,在南山崗上看着你們走好嗎?”昏暗的燈光下,我感覺眼前有些朦朧,強忍住將要決堤的淚水,不停地向他點頭。

這一夜,兩個孩子都很乖,妹妹等哥哥寫完作業,他們就早早地躺在我們身邊睡熟了。孩子們睡得很香,像睡在我們溫暖的懷抱裏,睡在童年美好幸福的時光中。我多希望孩子們,天天都能安穩地睡着慢慢長大,別再讓他們幼小的心靈,缺少應有的溫暖與快樂。聽着孩子們微微入眠的鼾聲,我們做父母愧疚的心,似乎得到了些許的慰籍。

第二天,全家人吃過午餐後,我和老婆便想告別媽媽和孩子,告別這個遙遠的小山村。臨行前,我們安慰媽媽,叮囑孩子,卻不敢說這一走又會一年。我對孩子謊稱說,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孩子只是默默點頭,他們又怎麼知道,我們何時再回還呢?我看到兒子滿眼是小小少年的憂鬱,女兒眼中更是充滿了對媽媽的依依不捨。

“你們走吧,太陽歪過山尖兒了。”媽媽怕誤了長途,催我們趕緊上路。

離家的腳步竟是那樣難邁。我和老婆提着行李,媽媽帶着兩個孩子,緊隨其後的,還有那條耷拉着耳朵的大黃狗。走在山路上,大家誰也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我是真的不敢說。我又想起了兩年前離家時的情景:兒子抱着老婆的腿,女兒摟着老婆的脖子,把自己都哭成了一個小淚人兒。

如今,儘管孩子確實長大了些,也比兩年前懂了許多事,但我依然不想觸動孩子們脆弱的情感神經,更不想觸碰他們別離傷痛的結痂。

不知不覺中,我們走到了南山崗,媽媽堅決地說:“你們趕快走吧,我們就在山崗上看着你們。”

我們向她們輕輕地揮揮手,什麼也不說,便極快地轉過身,匆匆走下山崗。我們控制不住離別的情緒,每走一步,滾燙的熱淚都會滴落在山路冰冷的石子上。

走過幾十步,就是一個離山崗不遠的拐角處,當我倆再一次向她們揮別時,我看到的卻是兩個孩子單薄瘦弱的的背影,他們正埋下頭,抱着奶奶的雙腿……

怎麼也不會想到,二零一八年的春天,兩個將要懂事的孩子爲我們送行時,竟然是用他們單薄瘦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