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趣散文

盛夏晴朗的夜晚，是村子裏孩子們最悠然而快樂的時刻，或三五成羣，或兩人一對，提着蠍子燈，拿着瓶或罐，還有長長的鑷子，到處抓蠍子。牆壁上，石縫裏，房檐屋角，尤其是老房子周圍的縫隙裏更多些。

孩子們將捉來的蠍子拿到集市上去賣，一次竟能賣百十元錢，再去買自己心愛的玩具，比如，高級的電動遙控車，旋轉的陀螺，還有男孩子最愛的槍。這就是城鄉孩子的差別吧，他們很小就懂得自食其力。

作爲“中醫診所”的主治醫師，我也弄來蠍子燈，竟然每晚都有大大小小的`收穫。只要被蠍子燈照到，蠍子便無法遁形，通體發出綠光，相當入眼。

起初捉蠍，只爲泡酒。蠍酒的妙用可多了：祛風除溼不說，倘若被蚊蟲叮咬，塗上蠍酒立刻止痛止癢，療效特佳。後來，也留下十幾只放在瓶裏來養。

繁忙間隙，我時常將它們拿出來看，還用鑷子觸動它們，只要稍微觸到它，蠍子就立刻將尾巴前甩，堅硬的尾針敲在鑷子上，發出“鐺”的聲響，力度之大，讓人生畏。我想就算牛皮馬皮，也能擊透吧。仔細觀察被蠍針擊過的地方，尚存一滴小小露液，這就是尾針釋放的蠍毒了。我曾嘗試着將蠍毒塗在肌膚表面，並沒發覺有異樣的感覺，由此可見，蠍毒該是沿體內神經傳導而產生痛感的吧。那痛感是強力止痛藥也無法抑制的。我還曾親自領教過，那是一個清晨，我早早起來搞衛生，拿起毛巾去擦操作檯時，小手指被紮了一下，以爲是針劑的碎玻璃碴，此時卻看到一個小小的蠍子在毛巾上爬。

“我被蠍子蟄了——”我大叫。正在做飯的婆婆聽了，趕緊抓幾隻潮蟲給我，此時痛感已傳至上臂。我趕緊將最大的一隻潮蟲按在針眼處。潮蟲一動不動，只一會的功夫，通體發黑，死了；再換一隻，又死了，我一連氣換了五六隻潮蟲，痛總算能耐受了。此時我才感覺到，自己渾身無力，腿都軟了。

“好啊，沒收拾好蠍子，卻讓蠍子給收拾了。患者還沒到，你先光榮負傷了。”愛人一邊起牀一邊取笑我說。我只顧疼了，沒心情和他鬥嘴。

“叫聲媽媽吧！”他語氣溫柔地說，眼神卻壞壞的。我哭的心都有了，牙根癢癢的，真恨不得上前咬下他一塊肉來——誰不知道，蠍子是沒媽的，挨蟄的人，越叫媽越疼，人們都是這樣說的。

“你不疼，是不是？”我咬牙切齒的問，很快，從瓶中捉出一隻最大的蠍子放在牀上。向來怕蠍子的他一下子大叫起來，還不斷告饒，發誓決不再挑釁，那樣子別提有多好笑了，簡直笑得我忘了疼痛。

以後的日子裏，我有了最好的威脅他的武器——蠍子。哪怕是無理取鬧，也屢試不爽，好不愜意。蠍子，讓我洋洋得意了整整一個夏天。

上個月出差回家，我的蠍子不見了，他說——定是爬走了。我盯着他看，不到一分鐘，他改口說讓爸爸拿去泡酒了，並且，媽媽可以爲他作證。唉，媽最疼的還是兒子，誰讓我是兒媳呢。我也知道——他們全都怕蠍子的。

其實，蠍子並不可怕，只要輕輕一吹，它就全身縮起來，此時是捉蠍的最好時機。有的孩子捉蠍不用鑷子的，只要準而穩的捉住蠍尾，它就會無計可施，乖乖就擒。我喜歡孩子們的勇敢，但我是不敢輕舉妄動的，那痛的感覺依舊記憶猶新。

我喜歡盛夏的夜晚，有陣陣涼爽的清風，有園中作物的拔節聲，有捉蠍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還有偶爾晃過的蠍子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