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豹散文

灰豹是一隻狗，是朋友家的一隻狗。灰豹這名字是我給它起的，因爲它滿身長着灰黑色的毛。知道這名字的恐怕不多，就連它的主人也不知道它曾經叫灰豹。

聽說灰豹死了，我感到很惋惜。灰豹是一隻耐得住寂寞並且忠誠而低調的狗。

在2005年秋，我從原來的學校調到新學校，於是就認識了灰豹，就和灰豹成了好朋友。我的家離學校有近十公里，因此我常常晚上不回家，就住在學校裏。朋友一家整天都很忙，有時連晚上都不在家，他家的狗——灰豹就到校園裏和我作伴。我如果不住在學校裏，整個偌大的校園就灰豹自己，它就忍着飢餓和寂寞看家護院。開始時，我一個人做的飯很少，看到灰豹飢餓的樣子，就把飯分給它一點，於是我就吃不飽，就得忍着餓。後來，我要是不回家，就把飯做得多一點，這樣我和灰豹都能吃得飽了。

學校的老師除了我，他們離學校都很近，晚上只有我一個人留在學校裏。一天夜裏，我躺在牀上看了一會兒書和報紙，感到困就關了燈休息。剛迷迷糊糊地入睡，突然感到有一隻大貓跳到我身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驚醒了，這一醒直到天亮再也沒有睡着。我開着燈半躺在被窩裏，我怕一睡着那隻大貓還來恐嚇我。後來給人說起這次經歷，他們說我是被魘住了，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睡覺，很容易被魘住。自從我和灰豹成了好朋友，我如果再留在學校裏，晚上睡覺的時候灰豹就臥在門外。因爲有灰豹，那隻大貓再也不敢來驚擾我了，我可以安安穩穩地入睡。

一天下午，是星期五，也是週末，明天不上班，我要回家去。我騎着電瓶車在前面走，絲毫不知道身後的'事。走了有五、六里路，一個人告訴我，有一隻大狗跟在車子後面。我停下車，一看，原來是灰豹，它張着大口，舌頭伸得老長。我一停下來，它也不往前跑了。我趕它回家，它往回走幾步就停下來，我騎上車一走，它又跟上來了，怎麼趕它都不願意回家，於是我就慢點走，讓它能跟上我。一路上，村莊上的狗看見它，都要圍上來狂吠，它總是貼近我，和我一起往前走。到了家，妻問這是誰家的狗啊？怎麼和你一塊兒來呀？我說是朋友家的，朋友家裏沒有人，它就跟着我來了。它一到我家，就找一個角落臥在那裏安靜地休息。它和我一起跑了二十里路，也一定是很累了。

灰豹在我家裏從來不自個兒出門，整天就臥在角落裏。我們吃過飯給它盛一點剩飯放在盆裏，它總是津津有味地吃着，吃完了還衝着我們舔舔嘴巴，好像表示着感謝。我家裏也喂着一條小狗，有時先給小狗弄吃的，灰豹看着小狗吃，從來不去搶食。有時我出去了，它就跟在身後，遇到莊上的狗來圍攻它，它總是夾緊尾巴，緊貼着我，把我當作了擋箭牌或是救星。我斥責那些來圍攻它的大大小小的狗，灰豹擡頭看了看我，顯出不屑的樣子。

一天，我和灰豹在門前的大路邊散步，莊上的狗又圍上來了。我以爲和以往一樣，這些狗只是虛張聲勢，以表示對外來者的不滿。誰知有一條大狗徑直衝了過來，這條大狗身強力壯，個頭比灰豹還大。大狗咬住了灰豹的脖子，這時灰豹經常夾住的尾巴高高地捲了起來，它露出了猙獰的獠牙，它拖着大狗往一邊跑去。跟着大狗跑來的一羣小狗也向灰豹衝去，有的張着口想咬灰豹，灰豹對他們不理不睬。這陣勢真是驚心動魄，灰豹就是不被這羣狗咬死，也要咬成重傷。我大聲呵斥着，讓家人拿東西來給灰豹解圍。這時奇蹟發生了，只見灰豹猛地一甩頭，掙脫了大狗，它卻不逃跑，一躍向大狗衝去，反而咬住了大狗的脖子。

兩條狗開始了你死我活的爭鬥。開始時還有小狗圍攻助威，隨着兩隻狗爭鬥愈久，那些小狗們都嚇得躲到一邊去了，連叫一聲的膽量也沒有了。開始時灰豹略處下風，後來灰豹越戰越勇，大狗漸漸不支，大狗開始躲避了。可是灰豹絲毫沒有要放它走的意思，緊緊地追着大狗咬，一邊咬一邊發出凌厲的狂嘯。大狗徹底膽怯了，向家的方向跑。灰豹追着咬，大狗就回頭汪的叫一聲算作應戰。大狗跑回了家門口，灰豹也追到了大狗的家門口。大狗的主人看到這陣勢，既害怕又氣惱。主人拿出鐵杴，叉子等，硬是把戰在一起的兩隻狗分開了。經過這場征戰，大狗失去了半塊耳朵，一條後腿也掰壞了，都說瞎不了牛眼，瘸不了狗腿，大狗被掰壞的後腿瘸了半年多也沒有好。至於渾身血痕斑斑就不必說了。經過這場爭戰，灰豹徹底擡起了頭，高捲起了尾巴，不用跟隨我們，也能在村莊里昂首挺胸。灰豹用勇猛的拼命精神爭得了做狗的尊嚴。

一個週末的下午，天陰沉沉的，到了放學的時候，下起了小雪。因爲天氣冷，雪落在地上像麪粉沒有化。放學了，地上一片白，我和平常一樣，騎着車回家。這麼冷的天氣，我以爲灰豹躲在一個溫暖的角落裏，不跟着我了。誰知我剛一上路，灰豹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緊緊地跟着我。我們冒着小雪往家走，走到大街的西頭時，一羣狗攔在路中間，它們不是要攔我，它們是要攔住灰豹，要和灰豹鬥。看到這種陣勢，灰豹不敢應戰，明智地躲開了。我停下車往後看，灰豹已經夾着尾巴沿着一條岔道跑走了，我以爲灰豹是害怕返回了家。沒有灰豹跟着，我加速向家裏走。當我回到家裏時，我看到灰豹跑出來迎接我。原來灰豹躲開了那羣狗的圍攻，從岔路先我回了家。

後來，因爲工作的需要，我又調到了另一個學校，從此就和灰豹分別了。在節假日或星期天，我如果到朋友家去，灰豹每次見到我就表現出極熱誠的樣子，捨不得離開。吃過飯我要走了，灰豹就跟着，送出好遠才依依不捨地回頭。灰豹到底有多大年紀，我不知道。當時聽它的主人說，它有十多歲了，到現在該有二十多了。灰豹挺聰明，也不嘴饞，它從來不吃陌生人的食物。每到秋冬季節，藥狗的一撥接着一撥，把摻了藥的骨頭，油炸的小魚等扔在它身旁，它連聞都不聞一下。灰豹不會是中毒而死，它應該是老死的。

灰豹死了，我感到很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