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月亮散文隨筆

一個孤獨的剪影裁剪出守望的弧度。淺淡的月光下，王家阿婆對着天邊的月牙正愣愣地望。扁扁的嘴巴，微微地蠕動，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只是咀嚼嘆息。彎彎的脊樑拄着一根柺杖的固執像澆鑄的雕像，紋絲不動。

初秋的夜晚。風兒漸漸地涼，冷意在阿婆小院的花枝上嗖嗖亂竄。村口一兩聲的狗叫聲劃破了鄉村的寂靜，汪洋的寂寥漾起朵朵空曠的花。唯天邊的月牙，似一彎淺淺的眉，如一抹淡淡的笑。不溫不惱，不言不語，只對着老人展露蠱惑的眼。

老人含情脈脈地望着天邊的月牙。無牙的嘴脣揚起扁扁的弧度，凹陷的兩頰鼓脹出縱橫的紋。期盼豐盈老人甜甜的笑。

中秋快到了。等到月牙漸長成一輪圓滿的月，阿婆的孫女便回來了。阿婆早年喪夫，晚年喪子，唯有一孫女。捧在手心裏呵護。她活下去所有的動力，只爲看孫女如花的笑靨。只是，孫女兒大了，厭惡了小山村的貧乏。她希冀自己成爲飛出山窩窩裏的金鳳凰。她去了遙遠的大城市。這一去，便如斷了線的風箏，杳無音訊。

這個夏天，孫女兒帶信回來。說要中秋回家看看。老人滿臉的皺紋似綻放的菊花，激動的雙手顫抖不停，她把這一喜訊告訴了村子裏的每一個人。絮絮叨叨的她，到處重複着一樣的話語，一如魯迅筆下的祥林嫂。

從此，守望月亮成了王家阿婆每晚必做的事。月牙豐盈一寸，老人的心便飽滿一寸，月牙豐滿一輪，老人的心便喜悅一輪。月亮花花兒一片一片地開，老人期盼的心也一朵一朵地亮。一人，一月，相看兩不厭。一月，一人，相守兩無眠。

在老人深情目光的澆灌下，月亮終於長成了最美麗的圓。在這一天，她早早地起牀，哆哆嗦嗦地把小院子掃了一遍又一遍。菜園裏新鮮的'蔬菜一茬一茬地剪過來。雞鴨的窩棚裏到處洋溢着沸騰的躲避聲。

豐盛的菜餚擺上桌，阿婆換上了最潔淨的新衣裳去村路口張望。許許多多的人從路的那一邊走來了，許許多多的人又從路的這一邊過去了。夕陽寫滿天邊紅豔豔的亮，一如老人拄着柺杖的手紅通通的疼。孫女兒俏麗的臉龐始終未能進入老人期盼的眼。

月亮衝破天邊的雲層破曉而出，圓潤的臉龐一如少婦風情飽滿的雙頰。滿世界的清輝無聲地傾瀉，滿世界的人們競相仰望。家家戶戶，歡聲笑語，歡度佳節。

王家阿婆固執地守望路口。路的盡頭延伸着夜無邊的淒冷。再也沒有一個人從那邊過來了，再也沒有遠處的腳步聲了。蟲鳴鳥叫驚飛一隻只小蟲，一如阿婆失望的心亂糟糟地疼。

月光清晰地照在老人的身上。老態龍鍾的她疲憊明晃晃呈現，月亮窺視了老人蒼老的過程。她擡頭仰望着月亮，只是月光冷冷的，照的人心發抖。她低頭往身後看，只看到黑黑的影子拉得長又長。她徘徊了又徘徊，張望了又張望。似乎對月亮說，又似乎對自己說：或許是有事耽擱了吧……

月亮依稀淡然落下，成了薄薄的剪影貼在天邊。火紅的太陽按捺不住噴薄的熱情直欲飛上雲端。拄着柺杖的阿婆整整守望了一夜，顫巍巍的她，終於回家去了。“篤，篤，篤”柺棍敲擊路面的聲音清晰地響亮，一下，一下，又一下，把老人心中的難受擴大，擴大，再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