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祖記散文

妻之祖父，乃與傅作義將軍乃同宗矣，諱**，生於民國一十八年八月廿六。時乃耶穌紀年公元一千九百二十八年十月九日，比之張學良公“東北易幟”尚早兩月有餘耳。今老人歲在耄耋，乃八十有七也。

妻祖自幼家貧，所幸家傳豆腐手藝尚且溫飽耳。憑此手藝，歷經第一次國共內戰、抗日戰爭、第二次國共內戰、新中國成立、整風運動、三反五反、三面紅旗、改革開放，曾遇土匪、兵痞、日寇、僞軍之辱，然此手藝竟未被打倒。據妻言講，人民公社化時期，妻祖乃爲生產隊磨豆腐，以算公分，故未曾當作“走資派”也。

妻祖一生勞累，青年時期便積勞成疾，獨腰病耳，乃不直，至今腰腿漸成“句號”矣!

吾與妻婚始，猶記：妻祖頂古稀高齡，卻手腳輕健，每日猶勞碌不已，忙裏忙外，乃爲衆孫男弟女收拾庭院，打理果蔬，春種、夏長、秋收、冬藏，田間地頭不時乃現老人彎腰駝背之身影，一小三輪車被老人蹬得東奔西走十年餘，滿院之豆角、花生、黃瓜、紅薯、番茄、玉米乃爲見證耳。曾記彼時，老人耳聾尚輕，便閒暇之時，擎起板箱上之胡琴，拉上幾曲，眯眼含笑，心滿意足矣。請看官莫以爲老人子女不孝，問曰：諾大高齡，何還以勞碌焉？答曰：老人自幼便清閒不得，兒女多次勸解，老人曰：生命在於運動，若整日閒坐，便渾身不自在耳。

予婚後一十一載，目睹妻祖年歲愈高，耳聾亦甚，腰彎亦重耳。今探之更覺步履維艱，耳聾眼花。大腦萎靡矣。據妻嬸孃言，乃應俗語云“吃飯知不到飢飽，睡覺知不到顛倒”也。

妻自幼爲其祖父母養大，故與之感情猶甚，其祖母逝世十年矣，只留妻祖，故感情更深。孰料今日：妻見祖，口呼：“爺爺”，祖竟問曰：“汝爲誰乎？”吾夫妻欲哭無淚，旁嬸孃曰：一陣糊塗一陣明白的。半晌，老人目露驚喜，乃辨面前乃一手拉大之孫女……

常言道：人老不講筋骨爲能。妻祖如今目睹滿院荒草，自己之小三輪車，亦心有力不足也。嬸孃曰：由大腦漸萎，故老人時而雙便失禁，而至屋內如鮑魚之肆。我等查之，果矣。現觀妻祖真如妻之所言謂之初生之嬰耳，似無自理能力，加之雙耳漸失聰，亦倍感孤獨矣。

天之韻公感雲：嗚呼!人之垂暮，無不淒涼!觀老人勘比嬰兒呼？吾弗敢苟同焉：嬰兒初生，一切乃新，雖不離左右，亦倍覺溫馨，甚屎尿亦爲藥材耳，新生命之力量無窮矣!反觀人老珠黃，乃如夕陽西下，垂暮滄桑，一切乃舊，便以種種藉口以避之，以滅之。俗語云：“久病牀前無孝子”，此言不差矣!如是者，吾等悉料初嬰元乃知其後大焉，然悉料老人元乃知其後逝焉，故一喜一悲，心情不同矣。

故曰：生老病死乃人之必經之路。吾等皆有老去之時，孰知今日妻祖不爲明日之吾等焉？瞻前顧後，便感：於大行前，且不論是否孫男弟女兩側，但求閉眼時，過往之一生讓汝不覺虛度便足矣!

謂在世者曰：願且行且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