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飛揚的散文

一些風景，在自然中適時運生，儘管不屬於個人，其可爲心插上翅膀，承載本身之外的意義……

明知，她是瀟灑奔向大地懷抱的，在淒冷裏仍會暇思，聽我召喚、屬我所願，飄然而至與心共舞……

寒冷冬季裏，一直念她、盼望她早點出現，甚至她的身影曾在夢裏填滿。然而，久等她不臨，讓現實的勢利更加濃重，任物質剝衣赤裸出情感的蒼白，激情在零度以下凍結成呆板，把騰空而起的理想已掛了變成霧凇，冰冷的理性再經過霜打又回到貪婪索取，也自嘲一些浮空的飄渺。

當她姍姍來遲，以小巧玲瓏的可愛，似從另一個空間跳入的精靈，洋溢着春天將來的喜悅，在驚喜裏增添無限愛意。她在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中飄灑，燈下的黃葉也散盡最後一絲青春氣息，意味冬天將要終結，也蕩然無存不見面時因喜生恨的淺淺埋怨。她沿着古徑黃曆軌跡降在新年與舊年交界的時刻，不是天意的使命，不會爲一個人愛戀而生，只算時間上的巧合，以其花樣的容貌、雲翔般飄逸、柔軟毛茸茸軀體，在人間交織演繹出一場風花雪月的軼事。

早晨，從牀上急切爬起，透隙而望，她還在微妙飄舞。已把一些污髒與灰塵遮掩，統罩出白色明亮，各種錯落別緻的建築物，在她白袍下映照生輝。外冷內熱窗玻璃上有朦朧眼睛的冰凌花。遠處，蒼勁的秦嶺因她厚愛有了終南潔淨。近處，屋頂、房脊、菜地、荒草、小路等傾慕她的美麗而順從。老態樹木的彎枯瘦枝也似沾上了孩子愛吃的棉花糖。幾聲狗吠也忠誠自然而助威，一隻孤鳥尋覓同伴哀鳴飛過，雪兒卻坐在塔狀松樹粗壯胳膊上自在遊蕩，隨風兒輕吹，雪花朵朵紛飛顯情趣，落下雪瓣逍遙而愜意。眼界，聳立的一羣小楊樹，稚嫩中並不知天高地厚，遠離大樹的遮風擋雨，彰顯後生可畏，齊刷刷矗向天空，挺拔出感人的堅毅。調息眨眼，我幻覺似一幫二十出頭的年青人，在冬天整齊排列站軍姿，頭髮各異如刺蝟毛扎，個個薄衣卻腰板直硬顯示血氣方剛，臂彎弧度向天穹，朝氣蓬勃中無所畏懼偌大天上人間藏隱兇險。

關於她，不算稀奇，並不新穎，是海闊天空疼戀山川大地季節性的產物。關於她，大家期盼還有那份遲遲不來一種輕盈。當大地寬牀盡把嬌柔聚收，麥子靠她兆豐年如舌添吸吮雪糕般歡喜滋潤，寂寞的草根潛伏在地下享受給養，枯樹也默認被千柔指清洗，嬌弱的花兒有人疼愛抱藏進溫室。當紛紛降落堆積出盈滿，人類有了停頓與喘息的藉口，休憩的心在年關裏更坦然而閒定，一些活潑定會縮入暖氣包裹裏安然就寢。

靜心在孤獨空間，燒開一壺水沏茶，看着茶葉在水裏緩慢舒展，尊從心靈與直覺，欣賞着一種曼妙。想起那一日爲生計趕路，迎雪在灰色泥濘中運動，車輪滾滾下似紅糖水的攪拌，來往壓踏的力量曾蹂躪出薄弱的雪餅。也相信縱然她美似天仙，當落在人間俗世，即使不經過煎、炸、蒸、炒、煮、熬、燉，也會沾染灰塵，冰冷凝結起歪樑，當把天真可愛打磨出光滑，輕狂欺辱者會有重重摔落的後果。

走出狹小之屋，雪已平展鋪蓋萬物，世界一片單調與沉寂。慢步路邊，蕭蕭寒風割划着臉和手，冷風讓額頭髮滲涼。經過長夜裏天女散花般不斷疊壓，熟悉的田園徹底已被白色聯盟的千軍萬馬攻陷，腳下一步步是綿綿酥軟，匆忙出行者腳步接連發出無奈的吱呀。田野上，先行者已經在潔白身軀上踩留灰色深淺不一的腳印，當莽野創新踐行心熱腳鞋卻深陷冰涼之窩。霧氣突襲遠不觀景，返回途中人已稀少，道路邊依然有苦澀的.候車回家之人，他眼神茫然四顧，像我家鄉憨厚的老哥，面容上橫豎交錯的溝壑，是經歷滄桑負重的刻印。他在焦急回家背影留身後，說不清楚心裏期盼雪繼續而來還是停止。近農家孤宅，音響傳來繚繞歌聲，有幾句歌詞啓迪心聲，在肺腑裏引起一場共鳴。我似孤苦的嬰兒，立於田野邊享受她的愛意輕撫，麻木的觸摸，分明也有溫暖之癢。雪落飄零，淡黃色的迎春花含苞未放已召示春意，我在雪映下梳理一些思緒，缺乏厚重的基礎，心靈忽悠不定，任憑一些喜歡與追求在陽光下轉化爲浮空的水汽。喊不息，春節的爆竹聲依然偶爾轟震；勸不聽，孩子貪玩有意甩響飛炮；叫不停，一些物質壘砌的高聲呼喚。雪在那天那時那刻徹底消失，那片云何時駕祥而來，春風何時再歸，迷惑之中全然不知？

同是賞雪景，今昔與往年有不同。同是觀雪融，年年歲歲情不同。雪花此時能萬千鋪蓋，彼時也會消融，不管如何在其內沉澱往事，如何清洗肌膚，扯不平、熨不平歲月的褶褶舊痕，天地間人事多變，蒼生終會衰老，當穿越時光苦苦去追尋一些人、愧疚一些事，如缸裏醃蘿蔔葉子渦漿水的味道，鹹重鬱結沉醉多孤苦。

應該讚賞雪，先用純心白羽對陳舊事物覆蓋與沖洗。其次，她爲寒冬增色調，蘊藏一股新氣象。另外，雪雖然是無法讓天下長久潔白，更無法柔化國際強權惡霸們爲核能裂變的生硬，但是當雪漸漸消融落下屋檐，化爲冰水並渾入泥土不是虛僞逃離，只是在陽光下把一種美麗轉化爲現實的滋養。我知，雪縱然裝扮只是蒼白的情調，也配合寒夜沉澱過冰凍，雪經過冬悟會懂得清淨，雪的純度在刺眼潔亮下蘊含着無數生命萌動的希望，陽光照耀下更會柔情如水用心慈善澆灌草木在寒冬孕育春心。

我依然慶幸冬季有雪來臨，儘管抖落身上的依附融化不出一掬清水，我願看她曼舞，聽她風中淺淺吟唱，喜歡她在耳邊掠發廝磨，也會傻傻與她同歡笑，幻想出無限風情，用心建造明日燦爛美景，與其飄舞共享人間一些短暫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