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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湖初雪21世紀最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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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搞攝影的人來說,能拍攝到喀納斯雙湖的初雪,是很多人的夢想。因爲雙湖深藏在喀納斯的深山密林中,不光路不通,下雪後連騎馬前往都極爲困難。所以在下雪之前到達目的地,靜靜等候第一場雪的到來,不失爲拍攝雙湖初雪的攝影人的最佳選擇。

雙湖初雪21世紀最美散文

天氣預報說,喀納斯山區10月4日有雨夾雪。遠道而來的幾個客人想利用“十一”長假到雙湖拍攝初雪。對於雙湖,作爲當地人的我已經再熟悉不過了。但真正能趕上在第一場雪後欣賞到它的芳容,之前我還真的沒有過這麼好的機遇。於是,我們租用了一支馬隊,馱着帳篷、食品和所有裝備,經過一路上的顛簸和跋涉,在秋日暖陽的照耀下,於3日下午到達雙湖北坡山腰的最佳拍攝點。

我們在嚮導的指導下開始安營紮寨。每個人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搭建好帳篷,選擇自己認爲最佳的角度支好三腳架。然後大家開始分工有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有人打水,有人撿柴,有人開始準備我們今天的第一頓晚餐。

我幹完屬於自己的工作,從帳篷裏取出揹包,整理我的行囊。我的帳篷就紮在可以看見雙湖的懸崖邊上,這樣更有利於我對雙湖進行細緻觀察。我俯視眼前的雙湖,它對於我來說的確已經不再陌生了。兩個大小相差無幾的湖泊像兩隻明亮的眼睛,靜臥在喀納斯湖四道灣西岸的這條山谷中。我不止一次地看見過雙湖的四季。春季有爛漫的鮮花鋪滿在它的山間,夏季有翠綠的羣山環抱在它的周圍,秋季有五彩的山林倒映在它的湖心,冬季它會與喀納斯的山山水水一樣,變得一派銀裝素裹。隨着季節的變化,雙湖在不停地變化着它的裝扮。

而現在,正值深秋時節。對於已經對雙湖的四季美景再熟悉不過的我來說,這時的雙湖沒有特別獨特的色彩,它只有兩泓清澈的湖水,還有四周不再光鮮的灰褐色的山林。它現在唯一需要的,是要用一場初雪來證明此時自己的不同凡響。這也正是我們此行的目的,我們要看到初雪後的雙湖。

這一次,我做了更加充分的準備。除了必備的戶外裝備,我還帶來了與自然有關的兩本書。一本是《夏日走過山間》,一本是《尋歸荒野》。第一本書寫於140多年前,第二本書寫於當代。雖然寫於不同的年代,但兩本書卻有着必然的聯繫。《夏日走過山間》是美國自然保護運動的聖人約翰·繆爾的代表作,字裏行間流露出其對大自然的熱情、珍愛與讚歎。《尋歸荒野》則是一本中國當代學者研究美國自然文學的專著。書中對大量美國自然文學的作家和他們的經典著作進行了精彩的論述,約翰·繆爾自然是其中重要的一位作家。想想吧,在雙湖這個幾乎沒有留下人類活動痕跡的地方,能夠靜下心來閱讀有關自然和荒野的書籍,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深秋枯草的奇特味道夾雜着新舊兩本書的紙張氣味,使人不用閱讀已經感覺有半分沉醉了。更何況,這是一種沒有外部干擾,引人入勝的閱讀。

這個夜晚,雙湖的上空繁星滿天,我們甚至開始懷疑天氣預報的可信度。明天是否要變天,是否會下雪,一切都是個未知數。四周的山野,沒有一絲聲響,我們像是離開了凡間,在一個叫不上名字的星球上做一次沒有結果的等待。這一夜,幸虧有兩本相隔一個多世紀,但又彼此相關的書陪伴我。它們讓我在燈下,尋找歷史,對照現實。約翰·繆爾所處的時代,正是美國人對自然界進行大肆掠奪的時期。人們熱衷於砍伐森林,開墾荒地,在河流上修建水壩,工業污染和城市環境問題已經十分突出。當時的美國,在現代化取得重大突破的同時,也付出了沉重的自然環境代價。約翰·繆爾開始意識到人們要尋求心靈的慰藉和歸宿,就必須要享受原始的、未經破壞的自然。於是,在時代的召喚下,約翰·繆爾開始了對自然的不懈探索。和他的前輩不同的是,如果說愛默生是超驗主義的理論家和奠基人的話,梭羅是這一運動的實踐者和推動者,那麼約翰·繆爾則是這項運動中最坦率直白的行動家。簡單地說,他的作品是“感動過一個國家的文字”;他的行動是保護荒野,充當荒野衛士。通過國家公園理論的實踐,使他在美國人民的心目中享有了“國家公園之父”的美譽。在雙湖這片原始的荒野中,我的思維在歷史和現實、地球的東方和西方之間恍惚遊走,進行着跨越時空的對話。

10月4日早晨,我們鑽出帳篷的第一件事,是看天空的變化。如棉朵般的雲彩在天空中排着整齊的隊伍,它們在風的作用下快速向東方移動。雙湖中也呈現着一朵朵快速移動的白色倒影,像落滿了棉花的兩面鏡子。在一個上午的時間裏,雙湖的上空就這麼不斷運送着潔白的雲朵,好像怎麼運也運送不完。中午時分,天空的白色雲朵開始變成鉛灰色的一片模糊。午飯之後,雙湖的上空,已經變得風起雲涌,陰雲密佈。

整個下午,黑雲像一隊隊奔赴戰場的士兵,從我們所在的山腰間擦肩而過。及至傍晚,天空中開始飄落星星點點的雨滴。第一場雨飄灑下來,驟涼下來。緊接着,第二場第三場的雨灑落下來,我們不得不一層一層地添加衣服。等到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到了身上,雨水夾雜着冰雹開始不再分場次持續不斷地降落在周圍的山林中,高大的冷杉樹冠也無法給我們遮風擋雨了。

我們進入到各自的帳篷,在狹小的空間裏等待黎明的到來。想着從早晨到晚上天氣的幾經周折,變幻莫測,讓人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奇妙無比。一天中它都能有着翻天覆地的神奇演變,那麼在億萬年的自然演化中,又有多少我們所不知的世間萬物,被它摧枯拉朽般創造着、變化着,甚至毀滅着呢。不用說喀納斯羣山大地和湖泊溝壑是如何演化而成的,單說我們眼前雙湖的這條山谷,就隱藏着說不盡道不完的自然之謎。從那仁草原到喀納斯湖,在這條不足10公里的“∪”型谷裏,佈滿了幾萬塊大大小小的冰川漂礫,它們小的有幾百公斤重,大的有上千噸重。這些大大小小的花崗岩石,和這條山谷裏的固有的石頭格格不入,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它們是從遠方而來的不同種類。它們有的靜臥在溝底,有的立在險峻的山腰,有的旁邊生長着有幾百年樹齡的巨大落葉松,有的從石頭底下流淌出清澈的山泉。再看看分佈在谷底的表面巨大的羊背石,它們大的足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而且在幾公里的範圍內連續不斷地出現,在喀納斯的其他區域很難見到如此壯麗的冰川遺蹟奇觀。雖然它們經歷了幾十萬年的風霜雨雪,但表面的冰川擦痕依然走向分明,清晰可見。不用細說也會明白,這些漂礫和擦痕全都是現代冰川運動的結果。可以想象,當年冰川在不斷運送來漂礫的同時,也在用它巨大的力量切割着早已在這裏定居的岩石。它們運動的力量是何等的排山倒海,不可一世。這條充滿無限奧妙的山谷,分明是喀納斯區域存活着的地質博物館。

夜裏,我幾次被帳篷上方陣陣密集的敲打聲吵醒。起初,我努力地判斷這聲音到底是在下雨還是在下雪。我是多麼希望外面在下雪,那是我們此行所要等待的。但這聲音確實像是在下雨,因爲它打在帳篷上的是重重的嗒嗒聲。如果外面是下雪,那麼它打在帳篷頂上的聲音一定是輕柔的沙沙聲。現在,這聲音打在帳篷的頂端,既像雨又像雪。我用手從裏面拍打帳篷,聽到了雪在帳篷上滑落的聲音,才斷定是真的在下雪。我明白了,當山林中的氣溫還不夠寒冷,空氣中又充滿了溼氣,飄落而下的雪粒就會包含着水分,它們的重量就會加大,落下的速度就會加快,敲打物體的聲音就會加重。這樣的雪,即便是落在了地上,也會很快融化的。但不管怎樣,現在從天而降的,畢竟是我們所盼望的雙湖的初雪。就這樣聽着雪落帳篷的聲音,我一次次地入眠,又一次次地醒來,內心蕩漾着無限的興奮和喜悅。

10月5日的早晨,我是在周圍幾個同伴快樂的尖叫聲中醒來的。帳篷的內部比昨天縮小了不少,現在只能容得下我一個人的軀體。我用勁向外推帳篷,四周全是重重的積雪,帳篷已經被夜晚不斷滑落的積雪快要壓塌。

我努力從歪歪斜斜的帳篷裏鑽出來,朦朧中我看見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幾個同伴已經各自佔據了最佳的拍攝位置,不再有人去打水、撿柴和做飯,那些人間煙火的.煩瑣事情對於現在的我們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這是一個多麼美好而寧靜的早晨。天空中雲霧繚繞,它們一改昨晚的黑暗猙獰而變得輕盈瀰漫。我們的腳底和周圍的羣山都被白雪所覆蓋,所有的樹種都變成一種顏色,掛滿了晶瑩剔透的柔軟雪花。山谷中的雙湖隱約可見,睡眼迷濛。眼前的這幅圖畫凝固在朦朧的晨曦中,呈現着淡藍色的格調。我觀察眼前這條由西而東的山谷,它和自北而南的喀納斯湖形成了一個直角,正好把喀納斯湖在四道灣處的西岸撕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站在雙湖的山腰上,不光能看到雙湖,沒有云霧時,還可以看到喀納斯湖的一小部分。這就是著名的一山看三湖的壯美奇觀。在這裏觀賞三湖,無論什麼季節,雙湖的顏色始終是清澈湛藍的。而喀納斯湖就不同了,它會隨着季節的變化而變化,春天它也是湛藍透底的,到了夏天,從上游白湖流下來的河水會讓它由藍變綠,及至秋天,隨着流入的花崗岩粉末的不斷增多,湖水的顏色會變成乳白色。所以,喀納斯湖是喀納斯區域三百多個湖泊中,唯一一個會隨着季節變化而變色的湖泊。這時,一道陽光撕破雲層從雲縫間噴薄而出,整個山谷在接受了陽光的照耀後,霧氣開始由谷底像夢遊一般緩慢升騰。雙湖在這霧氣升騰中,一會兒顯得清晰,一會兒變得模糊。很快,雙湖周圍樹梢上的落雪漸漸融化了,它們被還原成本來的顏色。

大自然的力量真是變幻莫測,無窮無盡。春夏秋冬,四季演變,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自然規律。但具體到每一年的春夏秋冬,它們又有着各自不同的具體形態。雙湖的初雪亦是如此。我們今天所看到的,一定是我們今後再也看不到的景緻;我們今天所經歷的,一定是我們今後無法再次經歷的過程。我想,這也許正是大自然的奧妙所在。我又想起約翰·繆爾和他的《夏日走過山間》這部著作,我明白了他爲什麼願意走進和保護荒野,與自然進行心靈的對話。他寧肯生活在藍天下和一羣羊爲伍,也不願待在舒適的房屋中;他寧肯迷失在荒野和山地中,也不願按照文明人的生活方式循規蹈矩地生活在文明社會裏。正是有了荒野對他的無限魅力,才造就了他荒野衛士的稱號。我更欣賞他的那句話:在這山峯上,所有世界上的大獎都顯得不足爲奇。這句話,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開始喚醒公衆保護自然的意識。那麼,它會不會在不久的將來,鞭策着我們去真正勇敢地走向荒野,探尋荒野,更爲重要的是保護我們已經日漸消失的荒野呢?

雙湖的第一場雪像匆匆的過客,來得快,融化得也快。而我們這次原本打算多住幾日的行程,也因爲匆匆的一場初雪,過早地滿足了我們的慾望。我們在秋日的雙湖也只是和初雪匆匆一見,就匆匆地走過秋日的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