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你散文

許是人到了一定的年歲，腸胃到了一定的地步，纔會突然地只是想喝着一碗白粥。

白粥的滋味，就是白水加了米來，慢火慢慢地熬，而不是現代的快餐式速食的煮。粥湯是可以沒有任何的想法，湯依然是湯粥依然是粥，大城小鎮隨處的角落裏都有，有想法的不過是人心。如果是在家裏，如果是得有了一個人，明白你的心，煮了你的意，合了這鄉野的情趣，那是怎樣的一種生活？

天下這人來人往，誰可以爲了誰、你會爲了誰、誰又願意爲了你，可以喝得上這火候拿捏得當的一碗粥？

這一晚夢裏，一個女娃兒細細條條地，薄得紙一般地飄進了房內。不知道是誰就那麼一個指頭沾了一沾，就象是一幅畫上的人兒，晃悠着隨風隨着指力就讓人給扔了過來，長長的裙子看不到腳，她卻還要用一水袖覆住的手遮住了眼睛，看不到這個心靈的窗戶，四周只覺得陰陰一片，她一步一步地晃近。一身的汗毛直接地豎了起來，恐怖涼氣全部那麼凜地籠罩，不能明白的夢魘，惡惡地來。

一時嚇醒。困得想用東西挑着的一雙眼皮，迷糊地知道是個夢，想再睡，又感覺屋內都陰森，汗毛還在張開中，只得強自撐開，不敢閤眼，怕眼一合上，夢境又將重新再來。明明知道世上無鬼怪神道，只是那樣的空氣下，象是陰雲未散，就是怕着，莫名地怕着。

開了燈，世界是如此地蕭索，漫漫長夜然後怎麼過？這一夜，眼皮再沉重，也是什麼都不能做的，卻還是要撐着捱着等到天明瞭再重新睡，那電子的光，到底是抵不得大自然的陽光的。

第二夜，又是另一個不同的無風門兒自開有人進來的恐怖，於是，怕了夜。也於是，黑白顛倒了。想起一值得玩味的籤：犯流年，忌遠行，西風烈，桃花劫。一個人勿自不可理喻地笑。

妄自菲薄啊。萬丈紅塵，寂寥煙火，尋得的，不過也是想着要與一人白首。這樣的時候，纔想起要尋。

尋？如何尋？可遇不可求！總以爲你來的時候，要素淨，要朦朦朧朧，要煙波初上，還要也有那座溫柔的橋，可以溫暖地護住河裏的煙波，一簾幽夢抑或傾盆而泄，總以爲這個時候你纔會洗盡了一身風塵地出現，穩穩自靜，如如自生。

記得，也確實是有這麼一遭，你也確實是這麼來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賞我於你吧。可欣喜之時亦是自醒之時，我肯定記得曼殊大師的名句：“還君明珠淚雙垂，恨不相逢未剃時。”

人生總是要這個樣子的。一定要到了生命的某個階段，一定要嚐遍生活的千般滋味，一定是要經過歲月的沉澱，纔會知道心中的美好。然後，纔會學得來慢慢地淡然。但這種淡然，其實只是將那份心緒埋在了心底。就那樣子壓着，壓得泰山崩於前，依然面不改色。

開始，不再想一個人獨處了。

渴望一場因水而生的愛情，希望能夠牽起一雙手，不一定非得許一世溫柔，但能夠看細水長流，水上載舟，舟上人兒笑。想那盈盈淺笑間，有朝一日回望來時路，還能素靜一笑。都說這樣的人生很簡單。簡單于明澈清純中，那許多年以來積累起來的溫潤心境，是必然會在生命的紋路里，將心開成一朵素雅的蓮，而暗自幽香的。我是真的想了做那匆匆的.時光中，一個煙火的女子，盡享洗盡鉛華後的寧靜與美麗。

你是來了。可是，你來晚了。

那天，冷冷的天，冷冷地一點防備也沒有地，你卻意外地只給了我三個字：“心痛你”。我聽得見自己的心在淪陷。多年以來的武裝，一句“心痛你”，足夠淚雨滂沱，就立時地明白了人們說的那一句，“潰不成軍”。也明白了一句對於女子來說，用得極不正當的形容，“鋼鐵也化繞指柔”。

原來，有些東西在要來的時候，真的沒有任何人能夠攔得住，也許生活早讓自己練就了抵擋千軍萬馬，可以強自鎮定一如多年的老將，可以面對外面世界所有的真材實料的大比拼，也可以無視所有的惡性的攻擊，卻在一個小小的一句三個字的句子裏，一路敗北！

生活上的感動，這麼容易在細小的一個地方達到。不是錢財權勢的給予，不是甜得不行在當世用得極濫的那種三個字的猛烈念法，這些都沒有。雖然這些容易得到，然而有些東西，真的不是能夠用金錢和說話就可以得到的。而得到之時，不過是細小如塵的共飲一杯水、攜手相扶一段泥濘路、一場淺淺的相視一笑。風情無限中，更甚着，得了這一句：心痛你！

說的人，如果平時太多花言及巧詞，自是不聽的。卻道人家名動一時。聽着時候的心，就真的動了一動，再動。睡下去，便是百般思量，及至再見，便是有淚流的小女子模樣。

恍然間覺悟到自己的失態，便要笑這一場大大地關於人生的笑話。

流年，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啊。有忽明忽暗的過往，有或喜或悲的情懷，有塵世風煙逐漸消散的跡象，但是，都算是流年吧。流年裏面的東西，我是統統抓不住的。

可不知道爲什麼，我是這麼樣的懊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世上最淒涼的遲到。一顆心，沒有過曾爲誰留駐，也還沒有來得及被誰辜負，所有的刻骨銘心，只想留待一個人。以爲塵世間，我是個不得人承認的奇葩。卻是，此時終於要面對。

這一夜回來，安靜的夜，是如此地漫長。問候依然，不前進，也不後退，腦海中，不停地閃出好多回憶的畫面。想着一路上自己一直在奔跑，無數次漂泊在多個城市之間，而世間的安好，不過是你過得好就好，我便也是好。

所有的際遇裏都存在一個特定的時機，這個時機，會於一個不經意的地方，說不定是拐角了再拐角，然後見到有人在轉身，也許就邂逅了自己最初想要的美麗。也許不會再有，卻依然是安然的，我這般無言，只想今晚的夜，沒有惡夢再來就足夠好。別的都不再想起。心便會安寧，安寧於混沌的心緒裏，憂傷的味道。不是說你我相遇不好，某種記憶，相遇濃烈如酒的滋味。一切，自是越擱置越甘醇。

好似此時，一切都已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心中默數着那些曾在生命中走過的人，遇上你，就是有你存在的理由，然後感恩，多好，我終於遇上了你。

遇上，多麼多麼好！

世間的美好繁多，對此只當如此，如此一種無望也是美好。遠遠地欣賞，一種淡然的超越，或者沒有了貪婪和得失的透徹，但也不能去否認這也不失爲一種純粹的生活吧。而今夜，這種遠遠地欣賞，不是一種灑脫，而是將這一切真的用我的文火，慢慢地煮成了白米加水，慢慢熬成了一碗粥，喝下去，箇中味道只有自品才知道！

於是，一程風月被輕輕拾起，暖了心，暖了意，暖了這一場煙火的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