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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齋歲裏啁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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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箋 念

在齋歲裏啁鳴散文

歲末常揣懷念,於是,今日又翻起那頁的日記:

“又見荇菜。只是,不是兒時的那汪水塘,不是兒時陪我的哥,而是,你。

我悄悄的問自己,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相遇?只一瞬間,我的回首擡眸,落在你的鏡頭前,也落在你的瞳眸裏。而你,溫俊的笑如何容得下時間任我猜測……”

直至今時,我仍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所謂輪迴認取的那種相遇。可是,我仍能真切的感覺到那時的自己,那一天的自己,心似荇菜花開,嫩黃的笑蕊,有一種願已經悄悄欲攀滿你心城的池塘。

願,可斷,輸給久長。念,卻在呼吸裏成亙古。歲末時的脆弱裏,我承認輸給自己,我仍念你,雖然,隔着你的荷衣檀山。

  二箋 不念

夏日酷熱時候,我們隔着近如屏遙如天涯的距離。鄉野里長大的孩子,總是會棄不掉野草風芒的眷。於是,那時曾笑着對你說:可以葛葉作羹,以葛材織衣,夏日即可納涼。那時你還偶爾有不得已的酒醉時候,我對你無比認真的說:葛花滿地可消酒。曾經以爲,可以真的爲你作廚,可以真的爲你置衣,於是,那時的心,是葛藤,給你懵懂又固執的纏卷。

後來,紅塵給我的牌面,是不念。葛藤的心,仍在生長,只是,生在了你無量的行藏裏,生成跪鹿之姿,安然的聆聽落塵的法音。

  三箋 遇

至今也未穿過耳洞,不去關注那些琳琅的耳飾。可是,卻總是記得清楚兒時的耳璫草,長大後,在風花雪月的文字裏,尋到它叫蒼耳。小時候唯一的調皮,就是摘了蒼耳到處粘衣,它有天生倒卷的刺,粘上了,輕易撇理不清。

遇,有時像蒼耳,在無心的衣帛之上,成爲一時的負擔,可是,你又不得不寬宥它無邪的欺身。遇你,便是一本夾了蒼耳的素卷,成就紅塵裏的小憩時分。取下蒼耳,我的故事再無法讀來流暢,而你的卷內,蒼耳被檀香取代。

  四箋 不遇

夏將過時,同事們紛紛自釀起葡萄酒。不喜飲酒,亦深信沒有釀酒之功。或者我正像那鄉野間的葛藟,是不能生食,亦做不得酒的野葡萄。難怪,你曾笑說我失了想象中的溫婉。可是,笑容卻如葛藟那紫黑的明眸,深切而真誠,難有人見。

因爲你未見到,我便可以當作不遇。不遇,是一件懸晾的白衣,胸口處卻不知何時,還是被你塗了鴉。不遇,是一截藕臂,以爲淨潔,挽起衣袖時纔看到,還是被你的笑聲淺淺的刺了青。慢慢明白,不遇是相遇的偈語。

  五箋 逢

哥家養了一隻小狗,每每繞來繞去的在我的腳前,像匍匐滿路的車前草,我叫它芣苢。車前草長於野,追逐着車轍的痕跡,嗅聞着畜足的氣息,沿着阡陌華然鋪走。芣苢長於人家,則習慣討憐的繞着紅塵的味道打轉。我喜歡這般可以直視的熱情。

逢,註定熱情。逢,承載着盛大的喜悅,撫慰着期待的青絲。我卻早將期待熬白,逢,便只變成素手之下的點擊瀏覽,看你無跡的身影,化作我餘世的桑煙。

  六箋 不逢

因爲喜歡蠟染,於是喜歡上蓼藍。後來知道,蓼藍早在兒時的記憶裏出現,只是,那時不知它有這麼深幽的名字。總會想起一幕場景,佳人綰髮別簪,蠟染的闊衫,襟邊繡綵線,垂着的纖手塗了鮮鮮澤澤的紫紅蔻丹。其實,那便是一株蓼藍,佇在無人識的鄉野間,身披不逢。

若與你,不逢,我便是那木碗中盛滿蓼藍花的.信徒,攜帶着紫紅的護板,行進着不褪色的長磕。心有獨特的藍,朝拜在有你的雪峯之巔。

  七箋 悲

頭髮長了,散發時遮了眼睛。有時會匆匆抽出一枝筆挽了幾下便成了髻,微微恍神中像試問着自己:是哪一世的荊釵。古時村女以黃荊作最樸拙的釵,卻能生出最婀娜的呼喚,喚那雙注視自己的目光,擔起一句羞怯怯的“良人”。

悲,易生涼髻。幸好,我們不曾彼此吐語,於是那涼便成青絲裏的經幡,被獵獵颳起。待踱至孟婆的手邊,我邀了梵語共飲清禪。而那一句帶溫的“拙荊”,依然在幾世的青絲白髮間轉山。

  八箋 不悲

蒲草像一叢灌木一樣在我身後林立的時候,夏又過了。人們給它取好聽的名字,叫香蒲,可是,秋裏蒲黃散開,最終時候我也沒聞到它的香氣。只是,你送我的那檀香珠卻是越來越濃了,那香意被我指端拈在塵裏如蒲黃散。

你說我不悲,我便是不悲的。用不悲的心砌成塔,守護着相視的舍利,無關你知不知道,也不去丈量究竟離修行有多麼遙。只是以塔築我自己的院牆,只是,堅持,讓悲皈依,感恩不悲。

  九箋 喜

當胃痛已經成爲紅塵奔走間的一種習慣,跟艾草越來越親密。喜歡那種孤高的香氣,喜歡燃着艾草,點穴而灼,輸出身體間那一絲涼意。很多個日子自此便都成爲端午,衣襟處處掛着艾草的氣息,記錄一篇篇生命紀。

因爲曾經得過你的憐惜,是以,喜。喜意是彩繪,雕樑畫棟,門廊、大殿、經堂,飛撲着那些你走過的地方。也曾仰望廊間那紫藍色的橫樑,像你的藍衫在披,那時,喜意添繪,繪成相鄰柱頂之上祥和的八寶相,蓮音繞樑。

  十箋 不喜

菟絲子爬過牆頭的時候,友失戀了。那些戀情曾經是她口中流傳的轟轟烈烈,可是,那寄宿在別人心處的感情像菟絲子一樣生長得太過旺盛了,吸附太重,累了原株。過牆的菟絲子,終於被拔去了。

很多時刻保持着不喜,像瑪尼石上一絲不錯的經文。友若不喜,便不會有喋喋碎語裏的淚水汪洋。我會不喜,所以,瑪尼石堆砌的地方,眸中有清澈湖水。不喜是度母,渡人間悲淚。

  十一箋 來

電腦的回車鍵是紫紅色的,象一朵攤瓣的野豌豆花,按鍵之間,便可採薇。電腦前,便可不枯燥,一鍵爲花,衆鍵爲藿,噼啪聲中有文字熬一鍋野豆羹湯。湯有青澀意,情願字裏行間蘸了這滋味,好過粥裏盛熟爛。

你來,我依然青澀。我慶幸,我們都不去熟練世情的戲碼。這樣,任紅塵載飢載渴,野豆之息不曾銷磨。有彩石鑲地,野豌豆樣的綠松石鑲出一個萬字,歲月將它磨擦得猶亮,不盈一足的寸間,卻與鎏金佛一樣輝煌。

  十二箋 不來

很多女子的青春裏都會有四葉草的痕跡,因爲情願相信世間那個幸福的傳說。淺水裏的田字草曾經是兒時的驚喜,以爲摘取了那麼多的幸福,長大後,知道,那叫蘋。蘋隨處可見,於是,少了十萬裏深藏的唯一的幸福。

不來,是蘋,分半均勻的葉子做手掌,摺疊起來,便是個微笑的合什。我不來,蘋是沉默的掌心,慢慢品嚐蕙香,將菩提子悄悄的望。你不來,持蘋在掌,一蘋便是一座道場,一蘋便是一座壇城。若不來,我們離幸福的距離,剛剛好。

  十三箋 識

有時想想,若來生爲生命,做樹正好,春華秋實,就像甘棠。我說,那些春時疏白的花,將高大的樹身擎滿,像極一夜梨花。友笑我說:人家本來就叫杜梨。可它偏又結了毛茸茸的果,哪裏還有梨的影子,果最初嫩時,更像梅子青。

識,如甘棠,可以輕易認得它的名字,卻是,誰也料不得它的生長。識你,是一種超越了等待的熟悉,於是,認定是一場梨開的清白歡喜。後來才知道,識你的路程,比甘棠樹還高,目光作攀巖,攀到頂端才發現,有哈達經幡還有置頂的法器。識,便成爲一幢瑪尼杆,歲月枯榮裏,持戒雲水。

  十四箋 未識

南方雨淅瀝,總會想,若在這樣的雨天裏穿上一襲蓑衣,白茅葉做成,那會走進心裏最靜謐的幽巷,無人識亦不必識人,持一刻不必作笑塵裏。曾經將白茅認作生於陸上的小葦,茅花開時,正是弱質纖纖憐人。卻是,秋寒裏,露出薄衣蒼袖下的倔強清疏。

有時,因爲未識,所以可以無畏。未識手摺,是以白茅無畏的生長,未識暖水,是以白茅無畏的倔強。若未識你,我亦可以心若大鵬無懼,穿越紅塵障。而今,未識入了輪迴道,正悄叩涅槃的門環。

  十五箋 見

很多時候,因紅塵的路不夠平坦,我們必須化作蒺藜狀匍匐於塵上生長,而其間還會開出嬌俏的小花作笑容,做出心歡的模樣。只有最後結下的果才露了心的真容,棱角生刺,隨時可以刺傷歲月中碾壓的車輪。

見時,我就是這樣的蒺藜天性畢現。你的笑容像鎮守的石獅,將我的揚仰守成飛檐鮮廊,我的階前便也曾日和風清。你走過,見,便成爲一夕的曬佛,法號息,桑煙渺,可是那一座曬佛牆卻依然是紅頂白衫的持重,佇立成一方須彌。

  十六箋 未見

山上採桑,採來一路歡歌,像兒時阡陌之上的繞着桑樹打轉,那情景亦是一遍遍夢裏的歡笑。多數時採桑,只爲桑葚。綠時還未知味,熟得剔透時,醉人的黑紫色,盈盈着佳人的美眸,看了受蠱,食之,沉入酒釀中的醇甜。見桑葚,很難自舞動採摘的手掌間自拔。

其實,最好未見,未見便可如青青陌上之桑,無味,卻一身桑衣青到白首也無邪。未見,便可以不必攀枝折葉的夠取那一袍黑紫色,染手,亦染衣,紫藍難褪。未見你,其實最好,我可桑心只駐白雲頭,而你,金箔之心,嵌入梵天。

  十七箋 歡

第一次見到木瓜,是在海南。打開住處的窗子,伸手可觸,還是綠色的,卻已是心上一片驚喜澄黃。並不是我喜好的水果,只是,曾經在一書中讀到一個木瓜結緣的故事,便總是想看一看這端木瓜可手接,那端樹下人仰望的場景。那時,我尋到了天涯海角的木瓜,而你,早早已離開樹下。

你說,近是歡,遠亦是歡。我懂,若不計較,歡便是佛手中的託鉢。你是鉢底清蓮座,而我是鉢內五穀,紅塵顏,靜聽吹法螺。於是,我的歲月,端着軟紅色的經文: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是歡。匪報也,亦是歡。

  十八箋 未歡

盛夏的時候,庭院的棚架上垂掛一列列清翠色的瓠瓜。更習慣叫它葫蘆,淺俗得可愛。瓠犀皓白,常喻佳人齒,瓠瓜剖半,常作弱水三千中的那一舀。瓠瓜將這一切前世今生的想象封藏在厚厚的護甲衣之下,透心,纔可看到。

封藏,是未歡。未歡,是我的瓠犀未吐語,是你的那一舀擱在岸邊,於是,歲月裏的那些遭遇在未歡裏清伶伶的不曾登臺,可能是紅伶開唱的氍毹之地,最終成爲紅塵的清場。你我的未歡,是轉經筒裏的經咒,旋轉中,解讀須臾。

  十九箋 去

有時,看友的美好容相,常常想象老至滄桑的模樣。可是,即使滄桑,她或依然會面若茯苓的枯色,心內卻依然或淨白或輕粉。或,每個女子的一生,都附帶着一個不褪色的童話。茯苓護脾胃,或者,更護淨稚的心脈。

你去,似茯苓,告別之語令蒼色畢現。我去,又化茯苓,淡和的心間,蕩着守護的潤色。你去,我是茯苓,疏離的笑容棲在松樹下,努力作你期待的菩提樣。我去,你是茯苓,紅塵的足跡被你刻成沿途的佛壁,我的素身,便學會理佛。

  二十箋 未去

又一個春來,薺菜的餃子擺在席間。清明前的薺菜,涼意還在,它有天性散疏而生的葉,像無人相慰而握的手。揉團在面餡裏,終於被蒸煮出了徐徐春暖。薺菜可入醫,淡淡的清香氣像佳人素手執來的煎藥,靜悄悄可止血脈間的流殤。

很多時候,未去,便是一株薺菜,堅信你未去,便可止住歲月中的割裂之傷。喜歡站在最清藍的天空下,看一抹紅色的袈衣,穩步的走向寺間,那寺如薺菜,清疏的錯落在山間,而袈衣如血脈,佛語裏無礙的流淌。你未去,我便可止貪嗔的疼。

  二十一箋 散

大街小巷的店鋪裏開始擺置各式的髮飾,戴在女孩子的青絲間,亮目俏皮。想起小時候在鄉野裏採了苦菜的黃花來別在發間,那髮飾是無法再找回的悅己妝。現今的女子,多爲悅己者容,那時的自己,爲己而容,便不怕流光與目光散淡。

散,是紅塵間註定的結局,少有同進同出的赴約。散如苦菜,可以苦到腳底,卻又可以黃花溫暖獨自的笑意。於是,與你,散又如何,湛然而散,一如風裏的寶幢,綵綢帷帳,如意飾頂,自成百年的禪牀。

  二十二箋 未散

自你走後,青絲不剪,妝容懶梳,待你回還,怕是已成蒼然襲肩的飛蓬。這大概就是古時念征夫的女子,那一去,紅顏盡在歲月中憔悴無人憐。飛蓬原是嬌俏俏的花綠盈盈的葉,卻這番形容下來,只餘了秋時的枯黃白髮。

飛蓬其實不該負起征夫淚,秋來白朵紛然而綻,卻是未散。亦總相信,世間徵人必回,牽念未散,一根紅線掛至輪迴間。你我,一樣未散,即使我蒼髮與飛蓬一般,你的一地貝葉依然撥照我天涯內的十相自在。

  二十三箋 守

長大後的着衣,依然偶爾會帶有蝴蝶結的巧飾,大概,蝴蝶結是女子永遠不想棄的翩舞的夢。每每看到憨然的蝴蝶結,便會想到鄉野間結果的芄蘭,垂掛的圓潤,絲棉樣的果質,像古時的佩玉,也像別了一枚枚蝴蝶結,守在灌木叢中,守住兒時目光中掠奪的驚喜。

我曾因你而試着學習芄蘭默然歡喜的守,但,卻學不會它的攀裹與纏附,於是掛着玉的笑,解佩,展開蝴蝶的翅,讓路。守,有時是一種安然求度,沒有狼煙紅塵,沒有踏花蹄疾,有意與無意都會守成一株白蓮花。

  二十四箋 未守

白裙旋如欲散於風中的蒲公英時,似乎又聽到那夏你來時的腳步聲。蒲公英化作陽光下的小傘,殷殷的遮着陽,讓我踏跡而尋你。喜歡蒲公英,因它總是春時早發的葉,早生的花,春未暖,它先抿起了笑靨。可是,它亦是最脆弱的,輕易的不去碰觸它的散花,怕一碰,它就化了。

你像蒲公英一般讓我走近,可是,最終,還是不敢看你的洗鉢,只怕一看,千百的近就都遠了。於是,未守,未守你喇榮的清水居,未守你青樸的菩提月,蒲團上的你,是我不能企及的般若。幸而未守,佛賜予了你悟心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