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雨爲鄰散文

　　（一）雨落的方式

坐在更深的夜裏。雨的手敲打着窗玻璃，訴說着滿天的孤獨，呆板的心跳彷彿沒了青春的活力，就只是晶瑩的目光依舊，和我對視時還有些往日美麗的神情。燈光下讀雨的側面，銀亮的長髮沉沉而落，沒有風飄起來，散散的象是在思索什麼，那是一個很柔軟的背影，她永不會回頭

雨落的方式很直率，從天而來，看似一線，實際是一滴，串到一起一樣，珠玉般在地上碎了，再匯聚成多變的圖案。

雨落的方式很清靈，或舞或歌，小聲的呼朋引伴，攜手挽肩地下凡，縱身一越，由天上到人間。

想往雨的自由，無拘束的揮灑滿天心事。感慨雨的執着，無所懼的隨性隨情。

忽然想陪她唱支歌，不用選什麼趁景的曲調，不管記不記得歌詞，只是想把聲音發出來，與雨相合，努力的讓這音樂揉捏在一起，任雨的淚水與我的苦澀共同放縱，做成別人的景緻，即便沒有喝彩和尖叫，也能讓那黑暗燦爛許多。

酒已殘，煙成燼，撫着雨的肩在往事與今日間徘徊，濃郁的感觸靜靜的看着我，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沒說。

似乎是醉了，想象已無張力，只一門心思在雨的故事裏遊走，夢幻中渴望的傳奇並不精彩，虛晃一遭，又回覆到鏡子裏的自己。

不能更改的我們只好維持原樣，就象寂寞，既然趕不走它，就享受它吧。

雨還在以她的方式落下來，我還在和黑夜相依偎，屋裏屋外，其實我們沒有什麼相干，竟是隔窗對望，她是我的情緒，我是她的情郎。

覺出秋涼了，日子畢竟在走路，聽雨的呢喃裏，有葉子一片一片的告別。

再燃一枝香菸。

雨溼了我的筆跡，也洗了我的思想。

了無睡意，也不忍睡去，守着這盞城市的最後一簇燈火，我把自己也擰亮，照着心裏那條雨落流過的小河……

　　（二）雨季

又到了多雨季節，植物們瘋長着如漫天的思緒，心事不再影藏，就那麼赤裸裸的拿來在雨水裏漂洗。說雨是多情的，沒有來由，倒是纏人的很，不依不饒的跟着你，在白天在深夜，雨的眼睛清清涼涼，就那麼深情的看着你，讓你無眠。聽得見雜亂的心跳，滴滴答答，把一窗傾述寫在眼瞼，即使不看，她還一直在呢喃……

雨季，你只好取出那把舊了的油紙傘，把陽光擁於小小的空間，看着生命生長的印痕，拔節着自己的想象，依然是願意白衣一襲，飄然過市，買回老酒一罈，熟食若干，青菜少許，隔窗支案，對景把盞，不沾風花雪，只吟自在詩。

思想是活的超然了，但身體不能，凡身肉體，依然還在煙熏火燎，那麼，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不說，多做，雨季的故事，不華麗，但不疾不徐沒完沒了。

有時候很想自己是一種什麼植物，隨便站在哪裏，只要陽光空氣和雨水，沒有表情，不動聲色，只在心裏感知世界的冷暖陰晴，任歲月流過，人世變遷，叉腰而立，頭頂一些綠意，靜靜品味生活甘苦。

有時候會想的很多，馳騁在自己的思想裏無法自拔，也不想拔，頭髮在某個時段隱然已成綠葉，映的眼睛發藍，情景動人。有時候會在深夜裏喝喝酒，翻翻老照片，酒意起來的時候，照片上的細節就生動了，恍如昨日。

雨還在下，很小聲的`哼歌，雨的歌謠，是一成不變的老調子，卻怎麼也聽不夠。

有一陣子喜歡去雨裏淋淋，毛毛的雨，浸溼了衣衫，冰了臉頰，清澈了眼神。喜歡看雨裏的各色花傘，像是流動的花河，不斷的流淌，流淌，從遠方到遠方。

雨給我的記憶都是冷靜的，冷靜的時候，我們或多或少失去了衝動，比如冷眼看世界，那是窗子後面伸出的一些目光，極力掩飾着目光後的孤單，冷靜的臉上，有石頭開花的痕跡。

如影隨形的雨，洗刷着你的軀體與心靈，她似乎洞知你的一切，你的刻意隱逸，猶如鴕鳥在沙裏尋食。

喜歡和不喜歡都不重要，季節就是這般固執，到了雨季，就是雨的天下了。

我們只好遷就她，像看着一個惹人憐的小女孩，隨她玩耍，無可奈何的微笑。

這樣的情景，有時候難免讓人觸景生情，我們都有雨季的話題，張口就能道來，春雨夏雨秋雨冬雨……

雨季雨季雨季。

天空裏流淌着喜悅的眼淚。

　　（三）有雨的夜晚

窗外雨在說話，字字珠璣，我能聽到那圓潤的聲音，落在夜晚的玉盤裏，讓這沉寂的時空生動起來。我的燈亮着，一盞黛青色的檯燈，白色螺旋節能光管，我把燈壓得低着頭，只在牀前留一個清晰的圓。外面的世界屬於雨，屋內的空間我說了算，和雨的對話，是一種無需語言的交流，燈光把我的剪影畫在牆上，窗玻璃上，雨的許多眼睛動靜明朗。這般的夜晚，最好有些酒意，然後泡了香茶，一身寬鬆衣衫，放下滿天心事，舒展，靜逸，安然，舒展思想，靜逸軀體，安然神態。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別注重形態，結果纔是你想要的，縱然我們說不出諸多理由，繁忙人生，多留一些白，也算作是一種洗刷，隨意自然的休息，或多或少還是有好處的吧。

不妨閉了眼，用意識裏的目光打開另一扇窗，你可以往回走，也可以往前看，日月婆娑，星移斗轉，穿越時間的指縫，參與其間，歷史就在身邊，未來無遮無攔，行進在此間的你，神色清爽，風度翩翩，再無人間俗事，或許別有洞天。

生命之重，在於感覺，有時候晚霞的一抹胭脂，月梢邊的幾葉細柳都會感動你我，生命之輕，依然感覺，意料之外的變化，風雲轉換的故事都能讓我們崩潰，感傷。感覺，抽象的兩個字，再具體不過的真實。

有雨的夜晚，有些如夢似幻，人和雨，不知道誰做了誰的背景。人在此時是一個靜物，而雨是動態，合起來看見，雨的背景幕前，人的身體如雕塑，雨活着，活的水色汪汪，人木了，木的苦澀乾巴，但雨把鮮活給了人，人慢慢生出芽葉。

深夜冷清，深夜冷靜，在所有有雨的記憶裏，夜晚的雨尤覺纏綿，茶香的氛圍裏，雨越發顯得從容，越發現出我的笨拙，思想是飛的很寬敞了，但人是靜止的，這種不安分容易引起內心的躁動，狂野但無方向無目的，令人神情恍惚。或許某些時候有些像做夢，似真非真，悠悠然去了另一個所在，千里萬里之外，或是心儀中的一段歷史裏，你或許不是雨，我或許不是我，我可能是風花雪月，你可能風情千景，大千變化，衆蟻生命，誰記得起上演的是哪一個章節？有雨的夜晚，雨滴裏會響亮着一些輕嘆：老天傷感，凡間落淚，怎會是觀世音的淨瓶傾斜呢？

雨在屋裏，我在雨裏，間雜的生命與非生命重疊着詭異的影像，煙香繚繞，迷了眼睛，通體的涼意又仿似讓自己飄飄然。

能覺得疼痛，其實並不算疼痛了，真正的疼痛是無法言說的，想起來一些事情，我覺得還只是疼痛，疼痛過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有雨的夜晚，每個人都是詩人，各自抒情，圈點着自己內心的柔軟，放任情緒無聲地喊。

頭髮長了，鬍鬚密了，有雨的夜晚，什麼都在生長，雨把所有波及的地方，都當做了自己的良田。

雨精神抖擻，夜目光如炬，我，孤枕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