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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戈壁灘的軍營生活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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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菜地

我在戈壁灘的軍營生活散文

幾乎基地所有的連隊都有自己的菜地,或大或小,或肥沃或貧瘠,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兵們一鎬頭一鎬頭年復一年刨出來的。

在戈壁灘上開墾一塊能夠生長植物的地,不是一般的艱難:先要用鎬頭把堅硬地表刨鬆,然後搬走大石頭,揀走小石頭,然後用各種規格的篩子,儘量把石子都篩選出來,只剩下細微的砂土,這樣的地還不宜耕作,還要換土,去弱水河邊把河牀上沉積河泥挖來,裝填進整出的地塊中,還要去更遠的額濟納拉羊糞,這樣整過的地才具備了種菜的基本條件。據說當初剛開地時,由於運輸工具的缺乏,曾有過整連整連的兵們背土的壯舉:上百號人,拿着所有可以用來裝土的東西,如臉盆、挎包,有的甚至把褲子的褲角紮起來,從幾公里乃至更遠的地方人工搬土。人跟着人的長隊,在浩瀚的戈壁灘上如同爬行的螞蟻,但就是這種螞蟻啃骨頭的精神,讓基地有了一片片充滿生機的菜地。

種菜是基地的傳統。

剛組建時,恰遇三年自然災害。雖說基地這個共和國的驕子有優先保障的政策,可數萬人全靠外來供給卻是讓人頭痛的事,在全國都物資匱乏的情況下,能否按時如數的供應是誰也打不了包票的。於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南泥灣精神就展現了出來,而開地種菜只是其中的一項。

等我們去的時候,情況己大爲改觀,可以說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菜地開墾已進入精耕細作狀態。每年夏天的菜都能自給自足,而省下的伙食費又用於改善生活,這樣的結果是日常伙食費標準就高了不少。我曾對連隊那個一月一公佈的伙食賬公示做過研究,可寧是沒有看懂一邊是收一邊是支是怎麼的邏輯關係,問當時的上士張亞明,他笑着說:你蒸你的饅頭吧,讓你乾的時候你就明白了。後來也沒有乾的機會,所以一直也沒有搞明白。可我們的伙食卻是很不錯:一週一會餐,一月一聚餐,甚至於有一段時間,早上都要吃炒菜:我的徐州洪平班長讓我們把頭天的辣椒核洗乾淨,切成片,早上放點肉丁一炒,別有一番風味。而伙食好的原因大多是連隊副業生產搞得好的緣故。

製氧站有兩塊菜地,一塊在山下水泵房旁,大約二十來畝,這是後來開墾的,地力差些,大多種一些土豆、白菜之類,平時由水泵班負責管理。一塊在營房西北角的山坡上,大約六七畝的樣子。依地勢分割成若干小塊,小的七八平米,大的十幾平米,這塊地和製氧站的歷史差不多,地力也好,每個班有七八塊這樣的地。基地展覽館那顆三斤八兩的大蔥實物就出在這塊地裏。

那個時候的菜地己分配到各班管理了,細究起來,比農村的土地承包還要早。看來,責任落實到什麼時候都是個好辦法。

這片菜地種的花樣就多了:辣椒、西紅柿、茄子、黃瓜應有盡有。基本上,都是按農村種植的流程,冬末春初備肥,春末夏初栽種,夏秋管理收穫,大致如此。

菜地是新兵下連後第一個接受考驗的去處。一般情況下,新兵大多在春節前結束訓練,分到老連隊,先集中一段時間,除學習外,還要幹一些幫廚、整地之類的活,牽扯專業的工作還上不了手。當新兵用好奇揣摩這個陌生的環境時,老兵己從言行上爲新兵打分,這個兵勤快,那個兵木訥,而初入軍營的新兵們,好多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從踏入這方天地的那一刻,就開始用自己的言行書寫自己未來的軍營生活了。

用自己現有的目光去看別人,這是每個人都不能免俗的'事兒。軍營亦如此。在更老的兵的言傳身教下,老兵不僅僅是軍齡長,更多的是在時間的流失中,和軍營的融合度更高,那舉手投足間濃濃的兵味,就是軍營留下的不再改變的痕跡。

新兵們分到班裏,纔是真正軍營生活的開始,一個班就是一方天地,老兵們多用觀察來評價新兵,而不會像新兵連一樣,班長像保姆一樣管你。

菜地就是考察的好去處。會不會幹和想不想幹是兩回事,主動乾和被動幹還是兩回事,蠻幹和巧幹依然是兩回事。

我就是屬於那種眼中無活不夠機靈的人,幾乎大多的業餘時間都泡在小說中,成爲一個作家的夢從那個時代一直做到現在。春喜班長叫着去了幾次菜地,看我絲毫沒有省過味來的樣子,就不再理會了,也決定了我只能當幾年兵而幹不了更長的時間。

菜地也是班長們較心勁的地方。

副業生產是全連隊工作的另一個着力點,也是班長們展現工作能力又一個場所。但菜地種植從來沒有和開機生產一樣:大會動員、設備檢查,幾個動作就把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常常,會在點名的時候插一句:菜地該收拾了,各班劃拉一下,各分隊平衡平衡,別整重了,多幾個花樣。振錄主任用純正的河南腔說。

其實,各班早己開始悄悄準備了。老兵探家,班長們都要說的一句話是:一定找些好品種的種子帶來。各班輪流清理的積糞池,恨不能連池底都颳走。栽種以後,各班都在班長的帶領下,精心耕作着那方土地。

五六月間,菜地己生機一片了。辣椒、茄子、西紅柿、黃瓜、窩菘、大蔥以至於油菜、香菜等應有盡有,山東、河南、江蘇、四川等各省品牌蔬菜都能尋到蹤跡。遠遠看去,高矮不一的一片綠色,在這戈壁灘上也別有一番情趣。種的好的,一臉喜色,長的差的,盡是愧意。

領導們也時不時來攪和一番:那個誰誰誰,你看你們的黃瓜,別人的都是綠葉黃花,你的怎麼連葉子都黃了,是不是把糞池的糞都澆進去?被說的就滿是愧疚,繼而更耐心伺弄那幾塊薄地。

隨着時間流失,哪個班給食堂送了多少菜,哪個班在會上表現了幾次,一年菜地的收穫也基本明確,要知道,在一年的評先選優中,是一份大家都看得見的成績

菜地還是我們的小“花園”。

一年四季,菜地上總有三三兩兩的兵們。春夏秋多些,且大多在午休和晚飯後沒有集體活動的時候,冬天則少些。

來菜地的人,大致分三類:一類是安排或者是自願來菜地幹活的,澆水、除草、打藥、掛秧等等。一類是來散步的,三五個沿着菜地的小路來回走上一圈,順便找點能吃的東西。我常常和建業、建中、競平、元祥、徐進等幾個來轉。建中的膽子最大,看見哪個班有成熟的黃瓜之類。順手就摘了,清水一衝就吃,競平則要東張西望一番才下手,而徐進是剛剛去的學生幹部,不好直接制止,就說:小心點。少整點。別讓人逮着。

第三類是談心的。談心是部隊一個很好的思想政治工作手段,幹部與戰士,班長與戰士,因爲一些不便在正式場合說的話,都會用這個方法來解決。菜地又少了些正式的味道。所以,看見有兩個人離開人遠一些的,那肯定是在談心。許多心結、摩擦、矛盾都在那菜地的小路上消散了。

我有過幾次被談心。多集中在八七年夏秋。那時候,我年近七十的母親還在家中種地,我自學考取的安大中文系要求我去上學,而部隊又沒有自學考試去地方上學的先例,所以很是惆悵。情緒也很低落,於是,幹部、班長就找我談話。可最終,那年秋天,我還是選擇了離開部隊。

但是,菜地永遠是我軍營生活中的一片綠色。你說呢?

 二、炊事班

在野戰部隊,炊事班是個好去處,訓練少,吃的好,人也輕鬆。可在我們那個部隊卻剛好相反。我們連隊說是部隊,還不如說是工廠,部隊的主要任務是生產火箭發射用的助燃劑和冷卻劑,生產的目標就是滿足基地的發射任務。所以一年也開不了幾次機。大多的時間用來政治教育、業務學習、軍事訓練、設備維護或是生產勞動。最枯燥的是政治教育,基本上都是一週兩次,每次半天,全連隊的人集中在一起,坐個小馬紮,正襟危坐,聽教導員們講形勢,讀報紙,其實那些東西電視上、報紙上都講過無數遍了。講的口乾舌燥,聽的昏昏欲睡,還要坐的端正,不能亂動,難受的要命。最舒服的是設備維護,在廠房裏,各班維護各自的設備,把角角落落都擦拭得乾乾淨凈,最沒有拘束感。最自在的是業務學習,在自己的宿舍裏,按自己的專業學習。當然,幹什麼由自己。只是不能讓領導發現幹其它的事情,我就因爲在業務學習時看小說被領導發現點過名。可炊事班不行,一年365天要天天早起晚睡,特別是乾麪案的,每天要早起一個多小時,晚上還要準備第二天的發麪,所以炊事班就成了一個鍛鍊人的地方。想入黨上學的有培養前途的,都要在炊事班培養一回。這幾乎成了規矩。我就有幸做過十個月的飯。

說來很有意思,我們分到老連隊的時候,分班時,當時的教導員說:你個大,去加註班推氣瓶吧。其實我是一門心思想學個實用的技術,比如開車、機械維修之類。農村兵,文化基礎又不好,能學點技術,是最好不過的。讓我去推氣瓶,就覺得有點委曲,心裏幾萬個不願意。可軍令如山,不願意也不行,還不能有情緒。到炊事班後,那個班長又說:你個大,做主食吧。我就更加的憤然,這種情況當兵幾個月中已發生好幾次了,比如:我在新兵連是第二高個子,分班時連長說:你個大,去二排當基準兵;修菜窖搬石頭時說,你個大,這個大石頭你來搬……等等。雖說心裏彆扭,難道個大也是理由,可是還是乖乖的去做主食了。

做主食是炊事班最苦的營生,揉饅頭、擀麪條、包包子等,既需要體力又需要技巧的。好在江蘇班長是個熱心人,反覆耐心地講,時間不長我自己就掌握了發麪、兌鹼、擀麪條等基本的技術。

我的主要任務是每天三餐需要的主食製作。早上大多是饅頭。所以頭天晚上要先發好面,第二天開飯前要蒸好饅頭,饅頭要喧,色要白,味要香,不能發黃,也不能發酸。作饅頭有兩個主要環節:一是發麪,要掌握好軟硬新老。所謂的軟硬就是在面頭中對的乾麪和水多少要合適,所謂新老,就是面頭要根據季節留的合適。第二就是兌鹼了。基本技巧是一看二聞三摸,看的時候,把揉好的麪糰用刀快速剁開,如果切面氣泡大小合適、均勻,說明鹼兌的好,反之則有問題。如果要進一步驗證,再聞一下面團的氣味,如果是芬芳的面香味,說明是合適的。其實,時間久了,從揉麪的過程中,面的彈性、光滑程度都是可以感覺出來的。此外,還要包包子,作花捲等。

擀麪條是不常做的。一般情況下,只有病號才能享受,其它時間都是吃壓麪條。還有就是上夜班的或者是加班晚了的時候,人比較少,吃一頓擀麪條算是享受了。其實,那麪條算不上美味佳餚,只是手工麪條中加了些紅燒肉罐頭而已。我第一次擀麪條的時候就出了個洋相。雖說是吃麪條長大的,沒可當兵前從來沒有擀過麪條,照貓畫虎的作。可一團面揉了快一個小時還是團不到一起,最後還是班長幫我的。

炊事班是司務長直接管的,一個上士管賬務,炊事班長管日常工作。炊事員全是各班抽來的。早我幾個月去是一個老鄉,因爲乾的好,已被派去學衛生員了。和我一起抽的一個山東兵被派到蘭州學炒菜去了,只有我還在揉我的面。當然,我不是混的最差的,早我兩個月抽來的我老鄉祥一直在燒火,另一個早我一年的兵還在餵豬,工作分工不同嘛。教導員經常這樣開導我們。

炊事班是個工作協調性很強的地方。比如炒菜時要大火,炒菜的喝一聲:火。燒火的把風門一關,火就起來了。喝一聲:肉。幫廚的就把肉給倒鍋了。炒菜的只管兩手握着小鐵杴翻菜。如果,哪天那個鬧點情緒,或者兩人鬧點彆扭,得,不是火不着,就是菜不熟,或者是饅頭髮黃。

我就幹過這種事情。

我是個很情緒化的人,有一段時間,因爲家裏的事情心裏不是很痛快,自己又喜怒形於色,且不喜歡把自己的家事告訴別人,於是別人就想當然以爲我是不是在鬧情緒,自己又對外界的變化不怎麼敏感,於是,許多人都以爲我在鬧情緒,而自己卻渾然不覺。

有一天,由於操作失誤,我把饅頭蒸黃了,剛好是個星期天,下午的班務會上班長就不點名地批評了我,且含沙射影地說我不要鬧情緒,心裏就有些紛然了,嘴上沒說什麼,可心裏不舒服得很,於是言行上就更加的不合時宜。

可不知道爲什麼,那兩天蒸的饅頭,不是黃就是酸,不是開花就是發硬,連續失誤,正當我在努力找原因的時候,教導員又找我談話了,把不知哪個長嘴烏鴉道聽途說的關於我的事情說了一番,還上綱上線地批評了我.黃饅頭是操作失誤,不是情緒所致,可他非要說我是別人去學習了,我鬧情緒等等,我知道和他說不明白,可也不想就這樣讓人誤解,就開始在蒸饅頭上作文章,那時候我已發現了面的質量,老面的多少,軟硬,水的比例和饅頭的質量有直接關係。就開始嘗試我的發現,結果是搞出來的饅頭聞着味酸,看起來黃,吃起來硬。班長一看這個情況,連忙自己上陣,結果也是和我一樣,這可是大事,讓幾十個如狼似虎的精壯漢子,天天吃不怎麼正常的饅頭,直接會影響軍心的。好在領導們沒有直接斷定,而是反覆找原因,教導員、司務長一衆人馬到伙房親自檢查,原來一個在炊事班幹了多年的志願兵抓了把生面看看,說是放面的地方太熱,面己發了,才知道是面的問題,不是我的原因。

不過這件事以後,我有了兩個收穫:一個是不論幹什麼,會和精是兩個概念,二是在那段時間中,我捉摸出了怎麼做那種看着黃,聞着酸,表面開花的饅頭,心裏也想過:什麼時候再委曲我就給他露一手。可後來,沒有了這個機會,一個多月後,我去了教導隊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