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滿柔情九曲溪散文
“智者樂水，仁者樂山。”這一天我們上午攀越陡立的武夷天遊峯，下午就去乘竹筏飄流，一下成了既智又仁的人了。不過這麼熱的天，攀峯真的有點太累，而飄筏卻自在輕鬆更有妙處。
入得檢票口，就有一年青筏工等着。領我們上了一竹筏。 竹筏古樸，筏頭高高翹起，雙筏合成一體，雙頭高蹺，好似游龍出水。立在前頭的是一女子，她頭戴竹笠，身穿統一的很有點鄉情味的藍印花布對襟小衫，衣袖短了點，伸出半截襯衣的白絲長袖，把露出的手腕遮護得嚴嚴實實，大概是爲了防止酷日曬灼手臂吧。我坐在前排，沒有看到後面的船伕輕點竹篙，竹筏卻悠悠地離了埠頭。船孃緩緩地拿起竹篙，悠閒自得地輕點水石，又扭身一撐，竹筏頭一轉就蕩入山光水色之中。
竹筏是從九曲隨波逐流而下，溪面一會兒平緩似池，一會兒湍急如潮，溪流繞着一道道山形成了彎彎曲曲的水道，構成“一溪貫羣山，兩岸列仙岫”的獨特自然美景。那水道盤盤曲曲，起起伏伏，於是河牀便也有了高低、曲折之美了。淺水處是灘，溪水若玻璃透明，水底的大大小小鵝卵石清晰可見；水深處成潭，溪水清而碧綠，如碧玉凝深，似綠綢清亮。凡有稍稍落差的地方總會擊起一串白靈靈的水花，如水晶珍珠蹦跳閃爍。頭頂的太陽給這水塗上釉彩，水色更光豔了。我脫去鞋子，把赤裸的腳與涌上竹筏動水親熱，一種清涼和輕柔舒適的的撫摸感從腳底洋溢開來，祛除暑氣；我伸手用毛巾嬉戲這湯湯碧流，並清涼我汗溼的臉，於是，頭上的烈日似乎也少了威力。水實在是個睿智的情物，面對酷暑下午的陽光，它卻能夠清退酷陽的肆虐，給了我舒心的快樂和清涼。我忽然想到溪兩邊的山崖何以如此清秀，那是因爲有水的滋潤啊。
水把溪兩岸的羣山滋養成一幅幅美麗的畫卷。青黛色的山峯獨立而秀美，似乎充滿着智慧和勇氣。那三仰峯，高低有致，宛如三面旌旗在岸邊迎風而立；而潑墨巖就像張大千大師一揮而就的一幅水墨山水，又像是潑倒的墨硯在白色岩石上留下永恆的墨汁；還有那象鼻峯，別緻可愛，那猴頭峯呢，形象生動……山峯如此靈動，就連那溪邊的大小石頭也來湊熱鬧，有的像一大一小兩隻靈龜伏在水邊伺機而出；有的像一隻巨蛙張開了大嘴想吞食日月…… 剛剛前面展現青青溪岸。不一會，竹筏前頭迎面而來一扇巨大的天然屏障，壁立萬仞，自然的'風雨在上面留下的痕跡如鬼斧神工般令人震撼。就在這天然屏障的山下岸上，在這武夷山建立書院，流傳着他與麗娘美麗傳說的宋代理學家朱熹留下的“逝者如斯”墨寶，這位睿智的大家從水中得到啓示，獲得智思，在山岩之上做了展示，而那水就這麼溫順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潺潺而去，向如織遊人演繹智者的警示，奔流的生活，柔美的身姿，遠不停息的流動，給遊人奉獻輕快靈動之美。
潺潺的溪水、秀麗的山峯、文人墨客的摩岩石刻……這“三三秀水清如玉”的九曲溪，用她的智者柔情撫澤着“六六奇峯翠插天”的三十六峯和“九十九巖”，而這奇峯俏巖，則以仁者的形象，穩重、執著、挺拔、厚重的品性站立着，安而靈動機智的水則隨機應變，盤曲轉折，順應地勢，積蓄力量，永不停馳。仁者的大度，智者的奇巧。山意水情，那麼和諧那麼自然那麼精妙地柔和成一體，這就是九曲溪的無與倫比的魅力啊。
我們的筏子行得很慢。不時被後來的竹筏趕上了。上筏前，導遊說如果每人給筏工五元的小費，筏工就 會一路介紹，行駛得也慢，讓你“逍遙遊”，否則就會快速的“神仙遊”。我們上筏後沒聽筏工提起，竟忘了給小費。可我們還是享受了逍遙遊。只是在筏首的船孃一直沒有開口。時間一長，後面的兩位女同事忍不住就問起她來。不知是我們沒交小費還是害羞的緣故，她只回頭笑笑沒說什麼，倒是後面的男子接了口。原來這是一對夫妻，孩子已經兩歲。他說他們每人爲撐竹筏學習培訓費各2萬元，每一筏遊票十分之一的收入歸他們，一筏一般要一個多小時。其實收入並不好，但做筏工有以後生活的保險。所以苦點收入少點也樂意幹。那船孃始終沒有講話。只是常常回露半個笑臉。也許，這也是一種睿智，有時也許不言更有意味，更讓人回味，也許更是一種睿智，一種周全的應和……
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二曲”，“玉骨冰肌處女容”的“玉女峯”亭亭立於面前。剛纔還嘩嘩流動着的溪水來到這裏也沾染了多情的愁緒，靜靜地收起了水聲，默默地流過“玉女峯”的身旁。美麗的山水，總離不開動人的傳說，而這“玉女峯”與對岸的“大王峯”便成就了傳說中男女主角。曲溪南，大王峯凌然高聳，雄姿巍巍；玉女峯獨佇水畔，秀色亭亭，蒼崖鐵板嶂橫亙其間，大王、玉女，東西分立，妝鏡臺前淚眼相望，情也悠悠，恨也悠悠，仁化的山峯，智性的曲溪，演化成了這一段動人的人間情愛，鐫刻在這千年不動的山峯上，流蕩在這靜靜波動的曲水間，讓人回思讓人反照。艄公的解說是平靜的，然而看到那船孃回眸瞟向艄公的眼神，卻如那曲溪綠波。人間之情雖然少了這大起大落的情節，卻是處處都在，時時難消。我忽然想到因爲有情，纔會有仁。因爲有情，包含智慧。“柔情似水”所以水之智，就是以柔克剛，以柔化剛。
沉浸在這碧水丹山之中，沒有噪音擾心、沒有污染侵身，擡頭山景，俯首水色，側耳溪聲，伸手清波，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剛柔相濟，智仁相通，真個是竹筏水中流，人在畫中游，而仁智洋溢在心胸，實乃人生之大樂事也！
忽然前方人聲喧譁，驚回眼前見前方數筏爭先競歡。原來九曲溪漂流的盡頭“一曲”已然在望，而前面幾筏耐不住平靜的遊人接過了艄公的竹竿在開闊的溪面上展開了競渡，笨拙的身姿倒影在青山綠水間，揮動的竹竿和歡聲喧響成一種景象。也許，這是九曲溪給人們的最後的睿智吧。
忽然想起老子在老師常樅臨終前，向他作最後的請教。老師最後示意老子：要以水爲師。老子便悉心體悟老師的教導，提出了上善若水的著名論斷。還指出：“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那至柔至陰的水，無孔不入，無堅不摧。在祥和時淡若止水，任人鼓搗而波瀾不驚，但在狂傲時拔山倒海，侵吞萬里。包含着處世的妙法，智慧的思辨。有智，纔有歡樂涌動。只有智者，才能透視到水在柔靜中蘊藏的剛強
這九曲溪水，隨山彎轉曲而自然柔順，卻刷平山石的棱角，撫圓水底碎石，能負舟筏奔流， 力不外顯，九曲溪流奉獻的智心，一路歡歌呈示的智勇，讓我體味到一種境界，也許如此的人生本方士太極意境。
臨上埠前，我俯身竹筏，掬一捧九曲溪水，清涼一下燥熱的臉頰，讓它的清淡留在我的身上腦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