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散文

八月末的煙臺仍是夏季，照例來說是炎熱的，但現在卻是出人意料地涼爽，除去已是夏末，嚴酷的時節已經過去，大概還有受到這鹹溼的海風的加護吧。但今年的遊客卻不多，我想大概是受了哪裏的輻射新聞的影響，以訛傳訛，最後竟連臨海的當地也冷清了起來，有時，偌大的街道上也見不到半個人影，只有商店裏的幾個沒有買到鹽的當地人掃興而歸，路旁的餐館也關閉了大半。麻雀和知了的拍翅聲充斥着這個海城的夏末。而這一切直教我與一道來的A君覺得無趣，無所事事了幾天後，我們就準備打道回府。

從這個臨海城市到鄉下的家，無論是汽車或是火車，都是沒有直達的，因此只得與來時相同，先乘火車到達臨近的城市，然後再另尋辦法。煙臺這邊的遊人少了，車票也跟着低廉，我與A君輕易地就買到了車票，然而這票的結果卻是令人窘迫，與A君由於受不了那候車廳內的悶熱和火車晚點的折磨，從而忍無可忍地改簽了一輛通往其他城市的車次，放棄了快捷。最後我與A君坐在沒有晚點的綠皮車廂上，緩慢地進發了。

城市的海岸線是漫長的，我並不奇怪，我向往的“濱海小城”的印象在還未曾來到時便佔據了我的腦海，然而現在的我卻是有些審美疲勞，厭倦了鹹溼的海風與那一成不變的淡藍天空。剛踏入那車廂時，我就被悶熱逼迫得喘不過氣來，車廂內的頂上裝着老舊的風扇，外罩鏽跡般般，扇葉上也滿是灰塵，有幾個已經不在工作了，也還有幾個還在轉動，製造着車廂裏悶熱的氣流，外面的風吹進來馬上就被抵消，因此，車內只有悶熱。好在車上並沒有多少客人，我與A君就匆忙地找到了靠窗的位置，安頓了下來。悶熱的空氣從四面八方襲來，疲憊與汗水從全身上下的毛孔裏一齊涌了出來，不一會兒，我的同伴就進入了夢裏，他的肚皮隨着旁邊的藍色簾子的抖動而上下起伏，與之相伴的鼾聲也說明他確實是累極了。我盯着窗外愈來愈遠的海岸線，湛藍色的透明水帶匯入了無邊際的太平洋，我的'心中忽的生出一股決絕之情，我轉開了視線，當我再次轉回來時，如我所願，海被高大的建築物擋住，再也看不見了。

我怕坐過了城市，所以一路上未曾閤眼，後來A君告訴我，其實那車的終點站便是我們的目的地，所以不用管放心睡就好。我斜靠牆壁坐着，用手胡亂地抹着額上的汗水，實在累了，就撒手不管任它流淌，汗珠從額頭滾下，掉在皮質的座椅上，順着平緩的坡度滑落下去，劃出一道淺淺的水痕。我開始覺得恍惚，眼前出現了一大片的牛奶的白色，我只覺得是天上的雲彩飄落了下來，再看時那白色卻有了形狀，最後，我才發覺到那白色其實是一件衣服，一件連衣長裙，而它的主人——一位少女，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座位上。微微地笑着。她似乎覺察到我的視線，就低下頭去，將通紅的臉移向窗外，我爲了不使她窘迫，也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從窗戶的她的倒映中，我看見了她姣好的面容，一頭隨風飄飛的長髮，她的額頭上並沒有汗水的蹤跡，就如同看上去的那般，少女的青澀，純潔而美好。我也覺得睡意全無了，現在回想起來，我是愈發地想要感謝A君，感謝自己了。

車速一點點地快了起來，旅客也接連下車離開，天邊的雲也一片片地被染成了緋紅的顏色，我們原先應乘的那輛車趕超了過去，奔向了另一個城市，但我沒有感覺，那位少女離開了，我卻覺得滿心惆悵，望着那份最後的美好被這殘餘的暑氣蒸發掉，讓我覺得心痛。當星星出現在天空的彼方，雲朵也終於找不到時，我與A君也結束了今天的旅途。

我與A君走出車站，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城市風景赫然出現在我們眼前，站前廣場上的車來車往，遠處的霓虹燈閃爍着璀璨的刺眼紅光，華燈初上的城市，一派祥和與美好。

突然A君問我今天的旅途是不是很糟糕。

“或許吧。”我邊走邊答道。

“可能沒有什麼比今天更令人舒服了吧。”

我話音未落，A君笑了一下，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