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蠶引發的胡思亂想散文

“春蠶到死絲方盡”，這是李商隱很著名的詩句。詩句中的蠶，鄉親們親切地稱之爲“蠶寶寶”，可見鄉親們對之是疼愛有加的。

蠶只吃桑葉，那青翠欲滴的桑葉，肯定比被開水燙過後，變得像剛從茶樹上摘下的茶葉好。當然，人們是不會吃茶葉的，他們要吃的是茶葉浸泡出來的那個味，就像人們賞花時不會吃花，只是欣賞它的美麗和芬芳，這似乎是從物質到精神的飛躍，算得上是超凡脫俗，超然物外的了。如同一個人，蛻下臭皮囊，像蟬、蛇的蛻皮。不同的是，人是脫胎換骨，也就是說，他已不是人。請不要誤以爲我是在罵人，須知我也是人，我總不會自己罵自己吧！除非像人們所說的，有病！我這說的是大實話。大凡大實話，都會藏着令人難堪的內涵。任何事物都有特殊性，我這大實話就是一個特殊，那就是這話裏沒有令人難堪的內涵。我說他不是人的意思，其實是說他已成仙了。

這又讓我想起一則故事來：說是有一老太太六十大壽，大家在給老太太祝壽時，自然會說能討老太太歡喜的恭維奉承的話。像什麼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這類已老掉牙的話，大家翻來覆去地說，原因就是人家愛聽。投其所好，這也是世俗的一個潛規則。然而在給老太太祝壽的客人中，偏有一個客人不走尋常路。很明顯，他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照時下的說法，那就是很有個性的人。這種人的人生是充滿風險的。如同一隻船，你不在寬闊的江面行駛，卻偏偏要在湍急的峽谷中行駛一樣。世人都愛隨大流，也就是有從衆的心理，你不隨大流，你不從衆，你這是什麼意思嘛？分明就是搞個人主義，分明就是想凌駕於衆人之上，分明就是想爬到衆人頭上屙屎屙尿，好像這世上就只有你一個人聰明，其他人都是傻子。你也太不自量力的了，衆人一發怒，把你從頭上拉下來，像摔秧雞崽崽一樣，摔個翹死。除非你能把衆人玩得團團轉，就像耍猴一般，如果能這樣，衆人會把你當神來追捧，成爲你最虔誠的信徒。

這位客人基本上做到了。當時他就贏得了在場的賓客們的誇獎。

這客人是怎麼做的呢？

當他說出第一句話來時，差點沒把老太太氣死，在場的賓客也都差點兒暈倒。那他說的是怎樣的.一句話呢？原來他說的是：這位老太不是人。這話該是多麼的惡毒，聽慣了溢美之詞的老太太，突然聽到這麼一句無比狠毒的罵她的話，你說她不會被活活氣死纔怪呢！幸好是在壽堂之上，幸好客人說第二句話與第一句話間隔時間不長，否則他早就捱了打了，然後大家像扔死狗一樣把他扔出去。可當大家聽了他的第二句話時，都頤然大笑，差點樂死。就在這麼一瞬間，衆人的情感經歷了大起大落的過程，如同那些弄潮兒，一下子跌落到谷底，一下子又涌到風口浪尖。像這麼巨大的的情感落差，也是這位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特別是她沒有心臟病，要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壽堂馬上變做靈堂。這位客人只有陪着當孝子，不過這孝子可不好當的呢！

客人說的第二句話是：九天仙女下凡塵。你看他這句話把老太太誇的，都誇到天上去了。這就好像把一個人一下子打入十八層地獄，一下子就送到天堂。

這位客人所用的手法並不新奇，不過是欲揚先抑，或者說是先抑後揚。這是通過強烈的反差來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增添了說話的喜劇色彩。

接着這客人又說老太太的兒子，也是用的這手法。雖說大家在聽了他的前兩句話後，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當客人說出後面這句話來時，大家還是大吃了一驚。他說：“生的兒子全是賊。”大家聽了，都有些懵，搞不懂這客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當大家聽了客人最後一句話時，無不對這位客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最後一句是：偷得蟠桃獻母親。原來這客人繞來繞去，是在繞着彎子誇老太太的兒子，說他們極有孝心。孝乃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百事孝爲先。所以，在評定一個人時，首先應評定他有無孝心。現在的年輕人，不大看重“孝”，這是令人擔憂的。

這話說得有些遠了，我們還是回到先前的話題。

蠶吃桑葉與人喝茶，蠶追求的是物質生活，而人追求的精神生活，兩者有着天淵之別，尤如蠶與人相比一樣。

蠶的生存原則是“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我們人類對它的這種生存原則是鄙夷不屑的，不過因爲蠶是低等動物，我們人類是高等動物，自然我們不會對它口誅筆伐，甚至是格殺勿論。如果這樣的話，顯得我們人類也太低等的了。

然而蠶好像完全是漠視，或者是視而不見我們人類對它的態度，一點兒也沒影響它吃桑葉的胃口和心情。蠶房那“沙沙沙”的聲音，好似一片風雨聲。化用一句話來說則是：風聲、雨聲、咀嚼聲，聲聲入耳。當風雨聲停歇下來時，只見蠶高昂着頭，完完全全有着“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氣概。人們說，它這是在“眠”，也就像人們晚上睡覺。令人驚奇的是，我們作爲高等動物，睡覺時卻是躺着的，所有的尊嚴人格等都放棄了，沒想到作爲低等動物的蠶，反而在睡覺時，愈加彰顯自己的尊嚴和人格，可說是推到了極致，真令人肅然起敬。不過，我們人類卻認爲，睡眠，是我們在進行新陳代謝時必須完成的一個程序，用不着搞得像宗教儀式般的神聖。

其實，我們人類也有像蠶一樣高昂着頭睡覺的。這就是那些得道的高僧，他們在法堂參禪打坐的樣子，就跟蠶是一樣的。而這些高僧，今後便是神佛。照此說來，這蠶也該是進入了神佛境界的了。

不管怎麼說，蠶賦予了睡眠以崇高而神聖的使命。那就是在睡眠時，通過靜思默想，感悟生命，感悟人生，通過感悟，使自己得到昇華。

蠶在經歷四次的感悟和昇華後，通體透明，纖塵不染，世間似乎沒有能像蠶這樣純潔無瑕的事物了。然而就在此時，蠶從嘴裏吐出了晶瑩剔透的絲，吐出它用整個生命凝結成的絲，然後，它用這絲，編織成一個圓圓的繭。我覺得，這繭便是蠶爲自己的人生畫上的一個完美的句號。

遺憾地是，我們人類卻無法像蠶這樣爲自己劃上完美的句號，這應該是我們人類感到悲哀和沮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