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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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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面孔
星期日,又是一個亂嘈嘈的日子,對於我們家屬院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如此。也只有星期日,在打破以往的寧靜後,所顯露出來的喧雜,才與街道的喧鬧氣氛協調起來。
   大清早,一聲聲“修——理——鋼精鍋,補——茶——壺——”的悠長的回聲驚醒了沉睡中的大院。我揉揉痠痛的眼睛(星期六夜晚看電視的疲乏還沒有消去),伸個長長的徽腰坐了起來,打開了燈。“老天,纔剛過六點,這些修鍋補盆的存心打攪我的好夢。”我打了個呵欠,迅速地穿好衣服,疊好被子,去廚房洗臉。不多時,整個大院都活動起來了。頭頂上,一家家的大門相繼打開,又相繼“哮”地一聲關上。接着就是皮鞋“噠、噠、噠、噠”的下樓聲,與拖鞋
   “磁磁”地摩擦地板聲,我的頭被這些聲音攪得發借。這就是我們住一樓的惟一好處。在星期天,任何時間都能夠聽到樓上諸戶的家庭奏鳴曲。
   冬天到了,四周冷得凍結了,一切都凍結了,包括人們的誠摯的感情。媽媽起牀了,叮叮哨擋地操起了廚房的傢伙,忙碌於鍋碗飄盆之中。爸爸出去買米了。哥哥粗粗的嗓子發出了含糊的呵欠聲,接着他的門也打開了。他探出頭問:“媽,飯做好沒有?我還急着出去踢球呢!”媽媽一面慌忙往鍋裏打雞蛋,一面又慢聲慢氣地說:“你就要考學了,也不努力點,不要看我和你爸不太管你,那是因爲你也大了,給你留點面子,你不要自以爲是的一天玩到晚,將來又沒有‘玩大學’。”哥哥皺皺眉:“又來了,連星期天出去玩一會兒也值得這麼說半天,這六天我白過了?”他迅速套上毛衣,把外套往肩上一搭說:“不吃了,我走了。”媽媽端着一碗麪追了出來:“小南,回來,飯好了,吃點再走!”遠遠地哥哥的聲音傳來:“我的時間來不及了,讓妹妹吃罷!”媽媽搖搖頭,又笑容滿面地把麪條放在我桌上。我望着滿滿一大碗麪和上面的四個雞蛋,一點也不想吃:
   “這麼多!”媽媽很快打斷了我的話,溢柔地拍拍我的頭說:“多吃點好。看看你哥狼吞虎嚥的,再看看你,一天幾粒米,沒有餓死真是怪事。快吃,我去工作了!”說完摸摸我的頭,就回到她的房間。打開電燈,又高聲叮濘了我一句,“小妹,你爸回來,你幫一下忙,把米搬進來。”說完就埋頭去設計她的圖紙。我應了一聲後,向那碗巨食進行了圍剿、掃蕩。
   剛把碗刷好放下,外面賣菜的就吃喝起來。我穿好鞋子,抓過菜籃,衝出了門,只見賣菜的身邊已圍了好多人。
   一箇中年婦女擡頭向我打招呼:“小崢,你來買菜了,你媽呢?”我答道:“張姨早,我媽畫圖紙呢!”她嘆道:“她也真是,放心讓孩子一個人來買。”我沒有聽她絮叨,開始細心地挑揀西紅柿、土豆、菠菜。大人們總是這不放心,那不放心,其實我們早已長大了。忽然買賣雙方吵了起來,張姨的聲音尖厲起來:“你看,明明是二斤四兩,你怎麼說是二斤半哪?大家都看看嘛,這麼坑顧客,以後誰還敢買?”她搶過秤桿,誇大地比劃着,尖叫着。自然,自己人幫自己人,買菜的那些人都站在張姨這邊,你一句,我一句,一場脣qiāng舌劍揭開了帷幕。賣菜的見勢不好,只得很旗息鼓,甘拜下風。一、兩毛錢節省了,張姨一臉勝利的神情,周圍的人也都是一臉的勝利。她們平日的溫文爾雅,在這裏蕩然無存。賣菜的一臉頹喪地繼續叫賣。
   我買好菜,在公用水管處清洗,旁邊是對門的方叔叔在殺雞。他見了我,伸手扶扶滑下的眼鏡,對我笑笑說:
   “噢,是小崢呀,你來看看,我今天多好的福氣,買了一隻公雞,好燒着吃,你看看。”他把那隻拔了一半毛的歪頭雞遞了過來。我笑了笑:“方叔叔,我可不懂,這雞怎麼這麼難看:只有一半毛。”方叔叔一拍手中的刀說:“哈哈,光顧說話,忘了拔雞毛。讓雞受難,罪過罪過。”方叔叔一臉詼諧,我被逗得直笑。我們邊說邊幹活。當他剖開雞腹時,竟取出了一串雞蛋。我剛要笑,見他眼鏡後的雙眼聚光似地緊盯着那隻雞,猛然“啪”地把刀放下,提着那隻雞向外走去,還怒氣衝衝地罵若:“我昏了頭,纔會上這賣雞的當。這人真缺德,看我不找你算賬。”他罵罵咧咧地出了院門。我搖搖頭,他剛纔的詼諧哪去了?
   這時爸爸回來了。我忙亂地把手擦乾,把菜放進了屋裏,又與爸爸一起把米搬進了屋。我站在那裏喘氣。爸爸四下看看,大吼一聲:“小南哪去了?”我一驚,張口要回答,媽媽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小聲點不行,房子都要展破了,也不怕鄰居笑話!”“你還說我呢,兒子老往外跑,你也不管,也不讓我管,要是考不上大學,,讓我們的面子往哪擱?”我這時才插了一句:“哥哥有他的打算,再說又不是隻有上大學這一條路。”“你就會亂說,看看樓上的小楓,上了北大,三門洞的小晶上了美術學院,人家的孩子都成器,獨獨你們兩個,你們就不會爲我們想想,爭口氣?”我咕峨着回到房間,打開了書本。哎,面子,大人們就是爲面子而活着,張口閉口都是面子,可是在許多地方,他們又爲一些小事爭爭吵吵,面子何在呢?(初中作文)
   我昏昏沉沉地看了一下午書,媽媽還在畫圖,爸爸又在教訓我的兄長。我們院呢,小孩子滿院跑,不知煩惱地打鬧着。頭頂上,大人們又在爲一些瑣事演奏着家庭變奏曲。這一切與周圍的環境協調之極。到了晚上,看完電視,我恍惚覺得院子又靜靜的。我長吐口氣,這一天就要過去了,人們又該恢復那種文質彬彬的面孔。這大院又該顯出不協調的寧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