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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奶奶的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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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農曆十月初一都是山裡人上墳祭祖的日子,每年的這一天我也都會回到我山裡的小村去,去拜祭我的奶奶。那不僅僅是一種形式,更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思念!

散文:奶奶的火盆

今年的十月一,因了幾天的大雪顯得格外的寒冷,在小村落滿灰塵的老屋裡,我默默地為奶奶準備著要燒的紙錢和供品,也任淚水肆意的滑落。

整個下午,手,凍的有些發直。從院子里弄回點舊日裡留下的老柴,想去點燃爐子暖一暖手,才突然想起老屋裡是沒有爐子的,看看原來燒火做飯的灶堂也已拆掉,只好作罷。轉身,準備就這樣到墳上去,卻一眼在門後的角落裡看見了奶奶用過的那一隻火盆。

輕輕拭去盆沿上的塵土,那兩朵蓮花依然清晰可見,它讓我想起了奶奶常年顫抖的雙手,奶奶的手上也刺著蓮花,不同的是火盆上的該是荷,而奶奶手上的才是青蓮。

火盆是奶奶親手捏製的。我記得當年奶奶顛著那一雙小腳,從山上揹回“胭脂土”(這種土,不僅顏色紅得像胭脂,而且十分的粘),然後用水和了,再放上一些耐高溫的石棉絨,一點點小心奕奕地將火盆捏製好,畫上她喜歡的荷花,塗上從貨郎那裡幾分錢買回的顏色,放到陰涼處陰乾。

於是,在冬日裡,在奶奶的火盆裡放上做飯燒出的炭火,就成了我們全家人的溫暖和快樂。

山裡的冬天和夜來的都早,也冷。晚上6點不到天就全黑了下來。那時候沒有電腦電視,甚至連電燈也沒有,吃過晚飯離睡覺還早,一家人便來到奶奶的大火炕上,母親在油燈下縫衣服納鞋底,我們就圍著奶奶的火盆聽她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故事有神鬼妖魔的,有凡人英雄的。當然,也有她自己的。

我們總是喜歡一遍遍聽奶奶講自己的故事。講她13歲到我家給爺爺當童養媳,老爺爺老奶奶按祖上的規矩,不讓她一桌吃飯,睡覺前不讓她上炕;講她40多歲才有了我的爸爸她唯一的兒子,爸爸出生後因為沒奶家裡又沒的喂,她拿起口袋挨家挨戶的去要一點小米給爸爸熬粥,人家把她當要飯的給她秕糠和長蟲的玉米渣子她不要;講她58年入黨,作為村裡婦女會的主任,協同全村婦女和男人比賽開荒造地,讓小腳女人趕超大腳男人;講她手上的蓮花,那是她奶奶給她刺的.,希望她可以象蓮花一樣的美,只是這一生她都沒見過真的蓮花,即使是火盆上她畫的荷她也沒有見過。火盆裡的火燒不完,奶奶的故事也就講不完。她總是一邊講著一邊用那把發光的銅火筷輕輕撥開炭火上的灰,讓那炭火燒的更紅更暖。

一個個冬天,在奶奶的火盆裡,除了講不完的故事,還有吃不完的小吃,土豆、地瓜、黃豆粒、玉米粒,甚至那小灰裡會偷偷藏著粘豆包,不知什麼時候老屋裡便飄滿了香味。

最開心的時候該是年冬臘月,小村的人們開始殺豬過年,於是整個臘月裡,幾乎每天都會有剛燉好的滿滿的一碗小豬肉從不同的人家送過來,那肉就放在奶奶的火盆裡,上面還蒙著兩大塊黃黃的粘糕。我們先給奶奶嘴裡放一塊,然後我們每人夾一塊放進自己嘴裡,油花就和著笑聲從嘴角里流了出來。

曾經我以為,這樣的時光會一直的存在,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渴望著冬天的到來。

為迎接冬天,從初秋天我就開始做著準備,在傍晚及週末的假日,我放下書包背起爸爸用過的荊條簍,去山野裡砍大柴挖樹墩撿樹枝拾牛糞,因為只有這些東西在燃燒後才會留下炭火,而不會象蒿草秸稈及楊樹葉子燒後只有灰燼。我去的時候奶奶會在門口送我,我回的時候奶奶又會在門口等我。這些柴是冬天奶奶火盆的紅,是全家人的暖,更是我棉衣棉褲裡的熱。

記不清有多少個寒冬的夜晚,我悍然入睡,而奶奶就坐在她的火盆前,用雙手當支架,整夜整夜地烘烤著我因貪玩而被冰水雪水溼透的衣服。當我早上醒來,我的那些棉衣棉褲甚至是鞋子,是那樣的溫熱,而奶奶那雙發抖的手,卻因了過長時間的烘烤而佈滿了乾裂。

秋去冬來。天空,又一次飄滿了雪花。農曆的十月初一的下午,我沒有用奶奶的火盆去點燃那些老柴,奶奶早已遠去。奶奶的火盆空著。

在滿天滿地是大雪中,我跪倒在奶奶的墳前。我不知道天堂裡的奶奶,是否依然會有畫著荷花的火盆?

我一張一張點燃那些紙錢,我只想告訴奶奶我來了,我只想給我的奶奶送一點點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