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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新唐書》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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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已談到過《新唐書》是為區別《舊唐書》而得名的。北宋人認為,《新唐書》要比《舊唐書》高明。他們嚴厲地批評《舊唐書》“紀次無法,詳略失中,文采不明,事實零落”,自以為《新唐書》無論從體例、剪裁、文采等各方面都很完善。《新唐書》修成後,其主編曾公亮曾上皇帝表,頗為得意地說:“其事則增於前,其文則省其舊”,認為這是大大勝過《舊唐書》的地方。

淺談《新唐書》的得失

的確,《新唐書》從文采和編纂上比《舊唐書》強。因為:

一、其主要作者宋祁、歐陽修是北宋一代文宗,著名文學家。宋祁及其兄宋庠,在當時有“二宋”之稱,宋人《東軒筆錄》說宋祁“博學能文,天資蘊籍”;歐陽修為唐宋八大家之一,散文為其特長。他們筆下的功夫當然不同一般。參加編撰《新唐書》的其它作者,也都為北宋時期名家高手。宋仁宗嘉祐年間曾公亮《進新唐書表》中所列之範鎮、王疇、宋敏求、劉羲叟等,都是當時文壇知名人物。範鎮曾為翰林學士,文筆流暢,有《東齋紀事》等百餘卷流傳於世。王疇文辭嚴麗,一向為世所稱。宋敏求為北宋一代掌故大家,富於藏書,曾編《唐大詔令集》和《長安志》,對唐史十分熟悉。劉羲叟是著名天文學家,後來曾助司馬光編《資治通鑑》,《新唐書》用這些人主筆,自然文采粲然,體例嚴謹。另一方面,宋、歐等人在修《新唐書》時,態度也很認真。歐陽修負責本紀、志、表部分,撰稿六、七年。宋祁的列傳部分時間更長,前後長達十餘年。他曾一度為毫州太守,“出入內外”把這部稿子隨身攜帶。在任成都知府時,每天晚宴過後,開門垂簾燃燭,幾乎都要著作到深夜。這種認真謹嚴的態度,使《新唐書》在不少方面的確勝過《舊唐書》。《舊唐書》因撰稿時間倉促,有些轉抄自唐實錄、國史的痕跡都沒能抹掉,存在許多“大唐”、“本朝”、“今上”字樣。宋祁等在新修時,把這些不倫不類的話都刪削了。使《新唐書》在體例和筆法、風格上顯得比《舊唐書》完整嚴謹得多。另外,《新唐書》在列傳的標名上也作了歸納整理,如把少數民族仕唐將領合併到“諸夷蕃將傳”中;把割據的藩鎮也歸到一起來寫等等。這樣,就使得眉目更為清楚。這些都是在文筆、編裁方面,新書勝過舊書之處。

二、在史料方面,因為北宋時期比較安寧,有許多在戰亂時期不易收集到的史料,到北宋初年得到了徵集和整理。據專家估計,司馬光修《資治通鑑》時參考史料達三百種之多,《新唐書》的修撰與《通鑑》時間相近,司馬光看到的,宋、歐等勢必見到。如在《新唐書》增加的《李勣傳》記載立武后之爭時的態度,記房玄齡論守成之難易,都是《舊唐書》和其它書所不及的。其它如《新唐書》的《食貨志》裡增加了唐朝屯田、和糴、礦冶等資料;《地理志》記載各地河渠陂堰的灌溉情況和各州的土特產,也都是他書少見的珍貴史料。歐陽修還是當時有數的金石大家,他對古代金石學頗有研究,曾撰《集古錄》,用金石刻的記載考證史實。最有名一例,即他用孔穎達碑文考證出這位唐初傑出經史學家表字衝遠的事實。這些都使《新唐書》在某些史實考證方面略勝《舊唐書》一籌。

三、《新唐書》在體例上第一次寫出了《兵志》、《選舉志》,系統論述唐代府兵等軍事制度和科舉制度。這是我國正史體裁史書的一大開創,為以後《宋史》等所沿襲,儲存了我國軍事制度和用人制度的許多寶貴史料。《新唐書》的宰相、方鎮諸表,也給讀者認識唐朝宰相族系(世家大族)的升降和藩鎮勢力的消長,提供了一條線索。著名史論家王鳴盛在《十七史商榷》中說:“新書最佳者志、表”。這是公允的評價。自司馬遷創紀、表、志、傳體史書後,魏晉至五代,修史者志、表缺略,至《新唐書》始又恢復了這種體例的完整性。以後各朝史書,多循此制。這也是《新唐書》在我國史學史上的一大功勞。

《新唐書》也有明顯的缺點,最主要之點是封建正統思想較為嚴重。編寫者對隋末、唐末農民起義大加撻伐。在《黃巢傳》前冠以“逆臣”二字;對隋末竇建德等農民軍使用了極為惡毒的詞彙,如“蝟毛而奮”、“磨牙搖毒”、“孽氣腥焰”等等。對武則天,則誣為“弒君篡國之主”,聲言寫《武后本紀》目的為“著其大惡”,以便清算等等。諸如此類,都可看出《新唐書》在觀點的正統方面更勝於《舊唐書》。在寫法上,《新唐書》也有不及《舊唐書》的地方。例如有的紀、傳失之太簡,甚至作了毫無道理的砍削。清代史評家王鳴盛《十七史商榷》曾提及,《新唐書》本紀較舊書幾乎減去十分之六七。有人統計,《舊唐書·本紀》部分近三十萬字,到《新唐書》僅剩下九萬字,而《哀帝本紀》舊書約一萬三千字,新書只剩千字左右。這種過簡的寫法,使《新唐書》失去了許多重要史料。又由於苛求文字精煉,宋祁、歐陽修等不惜刪去許多重要情節,如《舊唐書》裡寫得十分生動、極為悲壯的《封常清傳》、《高仙芝傳》,到新書刪削得索然無味。尤其不應該的是由於排佛的偏見,《新唐書》將玄奘、一行等事蹟一概不寫,致使這兩位偉大翻譯家和科學家,在《新唐書》中竟無反映。

此外,《新唐書》中也還有一些史實和年月的錯誤。後來有一位年少氣盛的學者吳縝專著《新唐書糾謬》一書,共舉出該書四百六十條錯誤。後人對吳縝的評價也頗有分歧。有人認為他過分自大,“沾沾自喜”,帶有報復心理,也有人很欣賞他。但不管怎麼說,《新唐書》中的謬誤是不容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