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真情的謊言散文

一場大雪把江南這個小鎮，帶進嚴冬。温厚的太陽竭力地放射着它最大的暖意。這寒氣襲人的季節不解人意，北風吹得人們不敢把脖子伸直，真是天冷偏遇風雨。

暖陽下，坐着一位兩鬢花白的大媽。她戴着一副老花鏡，手捧着一本厚厚的書，正聚精會神地看着。看着大媽恬靜安詳的神情，我心底一陣酸楚。

大媽生有三女一子。離異的兒子常年在千里之外打工，女兒都已出嫁，家裏只有她孤單一人。為了這個家，年邁的大媽，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兒行千里母擔憂呀！兒女們能平安幸福是她最大的心願。信佛的她，不忘每天為孩子們祈禱。可憐她怎麼也沒想到，唯一心愛的兒子，三週前，因上班發生事故搶救無效，永遠地離她去了，老人再也不能見到她日夜牽掛的兒子。這殘酷的事實，對於這個原本殘缺的家庭來説，無異是晴天霹靂！若大媽知道這殘酷的事實，還能活下去嗎？為了大媽，女兒們精心地編造了一個個善意的謊言。

那天，下着大雪，大媽因受寒住進了醫院。也就是那一天，傳來她兒子不幸去世的沉痛噩耗。女兒們在萬分悲痛之餘，顧及的是在醫院的大媽。她們抹去眼角的淚水，強忍着悲痛，又急忙趕到醫院。

姊妹們踏進醫院大門時，都同時停下了沉重的腳步。她們想到逝去的哥哥，年邁的母親，悲痛、傷心、一併湧來，忍不住淚水滾滾而下。但堅強的兒女們強忍着淚水，鎮定自己的情緒，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病房。

“媽,好點了嗎？”大女兒問。“好多了，可以回家了”。大媽精神明顯好轉，説話也變得響亮多了。接着母女幾個“開心”地聊開了。“你大哥怎麼遲兩天沒來電話呢？”大媽想起兒子了。孝心的兒子在外，每個星期都按時給她打電話，互報平安；可一個星期過去了，還沒來電話，大媽開始擔心。聽到母親提到哥哥，她們都驚慌地相互看着，心想，難道媽知到什麼了？“哦，對了，媽，我忘了告訴您，我哥剛才來電話了，問你身體可好呢？”機靈的大女忙用謊言搪塞大媽。“我哥説他很忙，他們單位在選送人員出國，到國外打工，三年回家就可以掙到娶媳婦，和建一棟洋樓的錢呢。他也想去，可捨不得丟下您！”大女兒再也説不下去了，她慢慢轉過身子，立馬跑到外面衞生間，躲到裏面痛哭起來。“是嗎？可別告訴他我不舒服!”。大媽不想讓在外的兒子擔心她。説完這話，她長長地歎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她又拽着小女兒的手説：“叫你哥去吧，他不在我身邊，還有你們；叫他走的時候，跟我説一聲，別忘了！”大媽説這些話時顯得很平靜。聰明的大媽，她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兒子。子女們聽到大媽這話，心都碎了。其實，她們等的也就是大媽這句話。因為，只有這樣，大媽在以後的日子裏就不會懷疑兒子太多的情況。

大媽要求兒子給她打電話，這可急壞了女兒們。人已逝去，怎麼辦呢？一天過去了，“兒子”打來電話，大媽在電話裏千叮嚀，萬囑咐着出國的“兒子”。通了幾十分鐘的電話，大媽一點沒懷疑那個“兒子”的聲音。原來子女們在情急之下，只好讓侄兒在冒充着他爸，他們父子聲音確實很像。失去父親的兒子，忍痛扮演着父親的角色，安慰失去骨肉的年邁奶奶。

可大媽兒子的遺體還在千里之外，不管怎麼説，葉落總得歸根呀！

第二天早上，三女兒端來點心，坐到大媽的身邊，輕聲地對大媽説：“媽，我婆婆想您了，她腿腳不便，她叫我來接你去和她敍敍舊，談談心”。為了不讓母親知道，哥哥的遺體將要運回來，她們做了一個殘忍的決定：不讓大媽見兒子最後一面。三女兒的家離這兒有幾十里路，她們想把大媽帶到遠點的地方，防止聽到兒子逝去的消息。賢惠的大媽聽説親家母想和她談心，便樂意的答應了。

大媽走後，兒子的遺體也運回安葬。細心的子女，在大媽家裏沒有留下哥哥逝去的蛛絲馬跡。以致大媽如今都沒發覺兒子已離她而去。她的“兒子”（孫子），每星期都按時給她打電話，互報平安。鄰里也按大媽子女兒們的囑託，把這沉痛的話題掩瞞了。

過慣清貧日子的大媽，在三女兒家住幾天就回家了。回到家的`大媽，每天都由幾個女兒輪流照應她；雙休日，她就和孫子一起過。

“媽，你怎麼在外面看書呢，別傷了風！”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一看，原來是大娘的幾個女兒回來了，她們遠遠地看見大媽，就關切地招呼起來。大媽見孩子們來了，合起書，樂呵呵地起身道：“沒事，你媽這把老骨頭還結實得很！你們怎麼又來了?”。“我們一日不見您老，就睡不着覺”。“怎麼了？您把我們嫁出去，就不許回來嗎？”大媽眯着眼，“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孃兒幾個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大女兒轉身回到屋裏，拿來一件外套披在大媽身上。“你看，這是你兒子給你買的”大媽聽説是兒子買的，笑得合不攏嘴。其實那衣服是大女兒買的。小女兒把大媽的衣服整了整，又俏皮地抱着大媽脖子，在大媽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大媽掰開小女的手，用手指點着她的額頭，繃着臉説：“都做媽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大媽推開小女，逗着她的小重孫玩起來。看着她們娘幾個開心的樣子，站在不遠處的我也不知不覺地露出了笑容。大媽享有這份開心的笑容多不易！

太陽高掛天空，正午的陽光温暖燦爛，風也漸漸地停了。掛着滿臉笑容的大媽，推着童車裏的重孫，搖着撥浪鼓“咚、咚、咚、、”地沿着柏油馬路散步去了。幾個女兒望着大媽，禁不住傷心地抹起眼淚。

是呀！臨近春節，她們在天國的哥哥，一定也思念着年邁的母親。可誰又不明白“豈無遠道思親淚，不及高堂念子心？”她們看着可憐的媽，怎能不心痛？她們唯有把笑容留給媽，把淚水留給自己。可憐一片女兒心呀！

大媽的背影在我的視裏線漸漸走遠。我默默地為大媽祈禱着：祈禱她子女們，費盡苦心為她編造出盛滿温暖和孝心的謊言：能伴她走過寒冬；伴她看到人生最後一次的太陽東昇或西沉；伴她走到人生道路的最後一刻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