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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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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懷念自己生活過的老房子,有點像移居海外的人懷念祖國。不同的是,祖國永遠是你的祖國,而老房子卻不一定一直是你的,也不一定永遠立在那裏。更遑提祖國只有一個,而老房子卻不止一所了。想到這個有趣的事情是某一天凌晨醒來的胡思亂想。哪一個性情中人不懷念自己生活過的老房子?特別是當他年華漸老,陷於往事的回憶時,老房子的舊影就異常清晰。

老房子散文

我住過的老房子有三處,其中一處是父親與伯父分家後,用180塊大洋兑來的彈棉花房所附帶的小房子,住的時間很短,我太小,毫無印象。另兩處我則終生不忘。一處是我3歲時搬進的“侏儒房”,一處是我5歲那年遷居的土瓦房。

“侏儒房”坐北朝南,萎縮在故鄉小鎮十字街東路路北,前臨街道,西側和房後是菜地。房子又小又低,陷進地面一截,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舉手就能摸到房檐,在屋裏土炕上若站起身子腦袋就得撞到椽子上。母親説這房子先前是“霸王圈”,後來才蓋了屋頂加了門窗抹牆住人。房門極矮,低頭小心抬腳邁下門檻,眼睛得過一會兒方可看清廚房——我們稱之為外屋。廚房西屋盤了對面炕,住8口人,東屋安放機器彈棉花,不僅透風,灰塵也多。到了夏天西屋人多熱得厲害,還有卧病在炕的太姥姥鋪蓋蔓延開的蝨子騷擾,姥姥便帶我住進棉花房。好天氣蠻不錯,寬敞涼快。但雨夜的情景可就慘了,雨點子噼裏啪啦從屋頂的天窗淋進來,閃電一道道刺進來,隆隆的響雷滾進來在枕畔炸開,嚇得我鑽進姥姥懷裏。我現在想,是不是因為恐懼,自己才牢牢記住了童年的陰霾?大約父親只是想把這樣的蝸居作為一個過度罷。全家在“侏儒房”只住了3年。

我5歲那年,父親用彈棉花的收入,又賣掉一口豬,湊夠1500萬元買下北街路東的一所西廂房。這房子是土改剝奪地主老財家產時分給一户貧農的。我有點疑惑,誰沾了誰的光?除了採光欠佳,這樣的房子在小鎮倒也夠氣派。其一是地理位子優越,南行百米便是店鋪鱗次櫛比的十字街,其二是其質量不比周遭其他建築遜色,灰色水泥瓦蓋頂,泥牆玻璃窗,在我幼小的眼光裏,與“侏儒房”比較,高大而寬敞,房前後各有兩層房門,單扇的外門裏面還有對開的板門,上面的門神威風凜凜。外屋兩盤鍋灶炊事方便,裏屋東、西大炕坐卧隨意。儘管有幾年房頂失修漏雨棚紙上多了些水痕,但一點也不影響屋子的整體大氣。靠北板壁的一溜櫃子和上面的座鐘、帽筒、花瓶總是讓母親擦得乾乾淨淨擺放有序,炕稍疊起來的被褥整整齊齊,屋門相對的大鏡子兩邊的對聯,還使屋子還有點書香門第的樣子。尤其是到了夏秋季節,後院花園裏的花兒盛開,蝴蝶蜻蜓蜂兒與花兒鬧得不可開交,前院屋檐下父親鳥籠裏的鳥兒婉轉鳴叫。真個是屋裏温馨美滿,屋外鳥語花香。

1963年我到縣城求學去了,而父母一住就是45年。他們在自己最後置業的房子裏度過了青壯年直至暮年,如果不是老病行動不便到兒子家養老,他們絕不會離開這所房子。小時候我只是把房子當做吃飯睡覺的地方,成年以後才意識到自己縱然走得再遠,老房子也會牽回我的心。

我在縣城樓房住了近30年,而在小鎮老房子僅住16年。可是能羈絆情思的卻是老房子。我懷念老房子裏詩意的生活。那些躺在炕上凝視老座鐘的日子,那趴在炕上看牆壁上的年畫的正月裏,那歪着腦袋聽父親吹簫拉二胡的一個個傍晚,那夏秋之際坐在花園邊閲讀《兒童時代》的美好時光……不都一一鋪展在老房子的大背景下麼!

老房子的日子很慢很慢,老房子的光陰很濃很濃,老房子的歲月很悠閒古樸,老房子的春夏秋冬很分明。魂牽夢繞的老房子啊,是我人生視野裏一道無論任何美景都替代不了的風景。

我最留戀的老房子是2003年拆除的,它轟然倒下的一刻我沒在場,可又似親眼所見。小妹在原址蓋起一棟小樓。那時我心裏若有所失。如果是我,老房子就能永遠站在那裏嗎?也不能。然而至少我會為老房子留下一幀遺照,若干年後我要帶着老房子在另一個世界一同親近大地。老房子的消失,讓我對故鄉疏遠許多。

又過了8年,就連坐在老房子位子上的小樓也易主了。女兒得知消息,曾經想為我保留這處寄託了兩輩人情懷的建築——儘管老房子的軀殼早已脱胎換骨,遺憾的是為時已晚。老房子遺留的最後一點氣息也被遮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