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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兒個人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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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打電話,說要考研,這個暑假不回來了。這可是大學最後一個暑假了,說不清是高興還是咋的,我捧起那壺老酒,一直看着剛剛打過電話方纔放下的手機。

墜兒個人日誌

手機的左下方,掛着一串精美的墜兒。墜兒用一根細細的暗紅色的絲線串着,由四顆大小不同形態各異的飾物組成。飾物是用黃泥般的塑膠做成的,光滑潤澤,堅硬結實。最下面是一枚楓葉,古銅錢那麼大。每面都有凸出的四個字,一面是出入平安,一面是一帆風順。字體筆畫平直,給人以端莊敦厚之感。楓葉上方是一面麥粒狀的小鼓,鼓腰的銅釘和上下的縱紋依稀可見。小鼓上方是一個心形的香袋,香袋上三朵小小的蒲公英競相開放,讓人想起那輕盈飄飛的毛毛。香袋的上方是一朵豌豆大的含苞待放的玫瑰,恰似一個美麗而羞澀的笑靨。

我仰脖喝了一大口酒,又從新拿起放下的手機,仔細端詳着這串墜兒,往事又一幕幕回到從前。

那是一個熱天的黃昏,吃過飯無事,我正在一棵蓊鬱的大槐樹下納涼,女兒高高興興來到我跟前。只聽她笑着說:“爸,拿你的手機給我用用。”我正無聊在那裏撥弄着玩,便順手給了她。只見她輕輕地打開了後蓋,從兜裏拿出個什麼東西,穿針引線似的小心翼翼。我說:“閨女,你在幹什麼?”她說:“等會你就知道了。”還真如她說,很快就安好了,我看到她合上了手機後蓋。“給,自己看吧!”

記得當時我不屑一顧的大聲說:“要這幹啥?淨花錢!”“花不幾個錢,很便宜。”她看我不信,又說“真的,就是兩塊錢!”“我不是怕花錢,只是——”我試圖反駁她。“我知道現在沒錢,一切還是靠你們供養。你們是我的大本營主心骨,一定要答應我,好好保重身體。離家這麼遠,我不在你和媽跟前,我想你們,你們也想我。送你一個墜兒,只是讓你們想我時有個寄託。”一席話說得我心裏軟軟的。

想起這些,我喉嚨裏似乎有些東西。又猛喝了一口酒,嗆嗆的咳了兩聲,覺得心裏發熱。說句實在話,在農村長大的我生性樸實,又有些固執,喜歡直來直去,簡簡單單。平時不太喜愛這種雞零狗碎的'東西,更不願佩戴扯扯拉拉曲曲連連的飾物。但看着女兒那高興而有認真的勁兒,我從內心裏真不想掃她的興。想想她從幼兒園到小學、從初中到高中,都是在家門口上的,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家,心裏常是酸酸的。

至今我還清楚的記得,三年前去報到,她還依戀着不願出門,兩眼紅腫的像小桃一般。我和妻子勸她:“小鳥總要飛向藍天,誰也不會跟你一輩子,勇敢些!”好說歹說,她非拉着我倆一起,纔算踏上了南去的列車。報到後,她提出讓我們再陪她兩天。我看這樣哪行,家裏又忙,便和愛人一商量就悄悄的走了。她知道後,在我們回家的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電話,一直在哭。

剛開學那會兒,人生地不熟,又想家,幾乎天天聯繫。漸漸地,環境熟悉了,心情平靜了,生活才正常起來。到後來,或許是大學學習緊張,或許是沒有太多的共同話題,慢慢的聯繫也就少了,我們相約每到週末通一次電話。大前年暑假回來,說是她和同學一起去蘇州玩了,給我們每人捎件禮物,不說是什麼,最後讓我們驚喜。我的驚喜便是大槐樹下的一幕。

我似乎有些酒意了,心裏暢快了許多。墜兒,不就是父母心裏連着兒女嗎?兒女是父母心中永遠最重的。“出入平安”,家裏人盼着出門在外的人,出門在外的人的人又祈求着家裏人。人生不就是“出與入”嗎?外面的世界真精彩,闖出去;我想有個家,常回家看看,能回則會:就是好。至於“一帆風順”那隻能是永久的期盼。闖出去不容易,守住家也不容易。我喜歡那首《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也照在外邊。

女兒上大學,每年只有寒暑假纔回來。南來北往,像一隻候鳥,只不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家人相聚的機會真是太少了。親近親近,親是改不了的,血緣連着你和我;但近不近就不是我們能控制得了的,距離似乎更增加了親情的思念。不能相廝守,只能借物傳情了。

時間過得真快,春晚不是有一首歌叫做《時間都去哪了?》嗎,唱得真好。生兒養女,柴米油鹽,還沒來得及看這個世界,眼睛就花了。我們都老了,女兒長大了。大學真是磨練人的地方。女兒從不敢單獨出門,到節假日也能和同學一起走出校園,真是進步了許多;不但拓寬了眼界,還不忘給老爸我買一串墜兒,掛在手機上,真是懂事了。我真心的爲她高興,也爲自己沒有白費而慶幸。

我再次捧起壺酒,想起女兒的話,我如有所思。也許是真的老了,如今有事沒事總想女兒,有時明明知道她不在家,竟還大聲地喊道:“閨女,把那個啥給我拿來”。只是見沒人吭聲,方纔醒悟,少氣無力地看着天邊的雲發呆。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拿起墜兒仔細端詳諦聽,彷彿真的要從中找出點什麼。

墜兒陪着我,已經幾年了,是他讓我有了精神寄託。從前,我曾聽說草木是有情的,豬狗是有情的,我信;因爲它們畢竟是有生命的。後來我聽說玉石是有情的,山水是有情的,我也信;因爲它們畢竟是有靈性的。如今,我覺得這黃泥般的塑膠也是有情的,它彷彿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墜兒,我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