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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大姑祈禱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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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去世以半年多了。

爲大姑祈禱日誌

那日,我坐在書桌前翻看一本叫做《懷念狼》的書,書中說的是人如何如何宰殺狼,狼又如何如何捕食人,狼最後怎樣變成人的故事。突然接到父親打來打電話,說大姑快不行了,讓我趕緊去。果然,在我去後不到半個時辰,大姑就去了。屍體停在院中,整個院子用帆布苫着,算是靈棚。我們小字輩的守在大姑的棺材旁,等到第二天下葬。

我和表兄弟們一樣跪在大姑的周圍不停地燒紙錢,算是爲大姑守靈。

大姑共有七個子女,我也是吃過大姑的奶水才活下來的。母親生下我便住進了醫院,一住就是一個月。大姑剛好有一個比我大一個月的二表姐,於是我便成了大姑懷裏的又一個寄生者。聽母親講,大姑是先餵飽我才喂而表姐的,吃不飽的二表姐總是整日裏的哭,直到母親出院把我接回家二表姐的日子纔好過些。

大姑是操勞一生的,大姑父是一個賭徒,十年前大姑父死後還有兩千多元的債,是大姑靠種菜一點一點地還上的。七個子女的生活也都很清貧,大表哥是一個不成形的木匠,大表姐和大姑一樣靠種菜生活。

二表姐也是年吃年用的,沒有什麼餘錢。二表弟有兩個孩子,生活更是一年比一年緊。三表妹的生活還算寬裕,也盡了許多的孝,大姑臥牀的兩年裏,也總是三表妹來的次數最多,洗衣物、被褥也很及時,也能給大姑買些零吃的,直到大姑死後小櫃子裏還剩有三表妹買的蛋糕和水果什麼的。

有一樣東西最讓我內心不安,那就是大姑枕頭下面翻到的一小包冰糖。那是在大姑去世的一個星期前我買的.。我當時就坐在大姑的頭上方,我問大姑想不想吃一塊,大姑用力地點了兩下頭,於是我打開包裝袋,取出一塊,小心翼翼地放在大姑的嘴裏。

大姑仰着頭看着我,沒能說出話來,眼淚卻從眼角流了下來,一直落在枕上,我輕輕地爲大姑擦去眼淚,把冰糖放在枕下,想是大姑要吃時即便身邊沒有人自己也能拿到。誰知我走後竟無人知道,大姑的手根本就不能再動了。那冰糖是我聽說大姑想吃我纔買的呀。

我的生命裏留有大姑的血脈,沒有大姑怎麼會有我的生存,而大姑一生中只吃我兩小塊冰糖,這是怎樣不公平的交易?大姑卻滿足了。想來我是一個多麼不道義的人。

第二天一早,伴隨着太陽剛出生的腳步和陣陣的啼哭聲,大姑被五表弟的四輪車拉到村南的大姑父墓前。下葬是,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我和表兄弟們一樣跪在墓前,任漫天的雪花無聲地落在我們的身上。這是新世紀的第一場雪,來得這樣早,這樣輕,又這樣白,就像無數的百花兒在漫天飄舞。我知道,那是大姑不安的魂靈在尋找一個好的憩處。

我們站起時以看不到來路,山崗白了,堤壩白了,整個大地就像一張飄來飄去的白紙,在這張白紙的中央是大姑長滿“鮮花”的新家。

大姑走了,我知道我再沒有機會爲大姑做點什麼了。從大姑去世至今,我沒掉一滴淚,對大姑的愧疚感也越來越淡了,直到我看完了《懷念狼》我才突然害怕起來,我是不是也變成狼了?人變成狼是比狼還狠毒的。

爲了證實我是不是變成狼,便斗膽去問前鄰的法官,法官長相很兇,牙又大又長,見了我便“嗷嗷”地嗥:“你瘋了嗎?你是狼我是什麼?”我嚇壞了,趕緊跑回家,用僅有的一點良知爲大姑祈禱:“狼啊!可不要吃死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