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後現代詩

許多年以後。我的理想，信奉

是否還會高唱昂揚的調子

以氣吞山河的模樣，震落

聲聲慢的夕陽。是否

仍是一隻腳踩在前行的路途

一隻腳蹬着兒時北方脫落的牆皮

讓日子的聲音變得有滋有味

是否仍是一望無際的原野

一隻手觸摸空氣中的虛無

一隻手緊抓住忙碌的生活

門鎖很重，抖一抖灰塵

繁星和明月也帶着疲倦歸家

我推開庭院。老邁的眼淚變得沉重

沉下去，比所有的土地，又悄然上浮

如潮水般拖着大地的顏色

呼吸被風帶走，目標或許關上

從石桌旁取下的童年

一根木棍搗碎了月亮的笑臉

蛐蛐裝在茶杯裏，叫聲熄滅

緊鎖的面孔，黑暗的手掌

絕望都變得龍鍾，但苔蘚依舊溫暖

道德的鐘擺催促光明，指針瞥向脆弱

衰弱的影子不斷生長

——在許多年以後

許多年以後，彼此，我們是否還屬於

牽手夕陽西下，一起數着走過的日子

數一數被歲月染白的頭髮

笑看紅塵的語錄，看臉上的皺紋

是否比我下載的思考更多

我們又是否屬於青澀的愛情

一紙契約的撕裂，是否

真的可以削去情緣，斬斷情絲

將相交的眼神刺入嘆息的黃昏

沉入迷茫，我知道

我和夢只是一個翻身

時間，蒼白無力。走得太遠

靈魂是否跟上腳步。總認爲

賽過了時間，卻最終輸給了歲月

時光流淌的芬芳

從石頭的嘴脣到牆壁的斑落

熄滅的火柴倒下

不僅僅是血液，還有我的生命

空氣像個巨大的牢籠

我與靈魂對飲，三天三夜

以手掌相約，在國王的土地，締結盟誓

在時間的夢裏，方位發生歷史的位移

等一等呀！生鏽的鐵環和柵欄

我和村莊逐漸患上失憶

用鎖鏈般的.炊煙捆綁的鳥，夜晚的雨

以及調着色彩的半畝荷塘

都在童謠聲中漸漸遠去

——或許在許多年以後

還是許多年以後

一個被生活的雨淋溼的人

是否在春天的土地享受陽光。能否

將生活的枯葉用激情點燃

鍛燒瑣碎和磕磕絆絆

滄桑是一種平淡，時間是一片滄海

鏡子中的希望，腳步變成陸地

自己故事的海不會被自己淹沒

我跋涉一大片森林，走入自己

父母們或許早已駕鶴西去

我佝僂的身體已被落日壓彎

喘息聲凝重，惆悵加碼

有鐵軌鋪設的月光從窗前經過

兒時的童年，有三葉草的黎明

流進嬉笑怒罵聲中。有柳葉青青的湖沼

承載着課堂時耳朵不斷聽到的戲水聲

我或許拄着柺杖，撐斷天涯

將海角的距離，納入我呆滯的目光中

回憶過去，提筆沒落的將來

飲着燈火闌珊，慢慢睡去

——我想應在許多年以後

仍是在許多年以後

疾病和苦痛是否是我的追隨者

以不同的姿態，無節制地抽取我的原形

熟睡的夢是否生動，是否藏着雨水的祕密

時針指引的屋院，日子飄忽不定

我看到遠方的鐵軌，火車被鐵鎖束縛

孱弱且冰冷地躺在地平線上

稀疏的骨骼，猶豫的步伐

都在曾經擋住了太陽

使雨水從地上長出

今天，我寫下這首詩

詩，也會倒過來寫我

——在許多的許多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