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集詩之一架風扇並序的現代詩

《六祖壇經》裏有這樣一個故事。

惠能大師在五祖弘忍大師處得到衣鉢之後，爲了悟道修行而來到南海。當時因爲廣州法性寺有位印宗禪師正在開講《涅盤經》，於是惠能大師決定在此停留數日，以便聽聞法師講經。這天，寺前因爲法師講經而豎起了幡旗。其中有兩位和尚見到廣場中飄揚的幡旗，便開始爭執起來。一個說是幡在動，另一個則說是風在動。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就請迎面走來的惠能大師裁決。大師笑笑，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你們二位心在動。”

大師的話富含禪機，令人玩味。

很多年前，太史公就嘆息曰：“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是啊，人心是一隻慾望的衣鉢，永遠沒有被填滿的時候。你看眼前的這位，只因一架白色風扇停在“我”的頭頂，於是便期盼它爲“我”轉起來。“轉吧，轉吧”，哪怕“我”的眼睛在這種無望的期盼中變得乾涸，哪怕“我”的視線在這種無望的期盼中變得枯萎，但“我”依然仰望着，等待着。心不死，視線定然不會收回。哪怕等待的是一個戈多，也要等待下去，就像余光中在他的《等你，在心中》所寫的那樣：

“等你，在時間之內；等你，在時間之外。等你，在剎那；等你，在永恆。”

這電風扇下的無休止的等待啊，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而是人性中貪慾的一種條件反射。

一架白色風扇

停在我的.頭頂

我仰起臉

心頭掠過一絲甜嗖嗖的清涼

於是，我開始熱切地注視着它

可是

我發現風葉紋絲不動

像一隻僵死的蟲

喂——

我在心底開始呼喚它

轉吧，轉吧……

我在心底開始期盼它

然而

一刻過去了

又一刻過去了

我的眼睛乾涸了

我的視線枯萎了

我的心開始焦躁起來

渾身大汗淋漓

喂——

我在心底再次呼喚它

轉起來，轉起來……

我在心底再次期盼它

我堅信

就在下一刻

我堅信

它一定會爲我轉起來，轉起來

於是

我一邊擦汗，一邊等待

等待，等待，等待

我朝聖似的

仰望着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