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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碑》唐詩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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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介紹】

《韓碑》唐詩賞析

《韓碑》的作者是李商隱,被選入《全唐詩》的第539卷第54首。全詩意在記敘韓愈撰寫“平淮西碑”碑文的始末,竭力推崇韓碑的典雅及其價值。情意深厚,筆力矯健。韓碑既未抹煞李愬雪夜破城的豐功,也未特別鋪張裴度的偉績,態度比較公允。

【原文】

韓碑

作者:唐·李商隱

元和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軒與羲。

誓將上雪列聖恥,坐法宮中朝四夷。

淮西有賊五十載,封狼生貙貙生羆。

不據山河據平地,長戈利矛日可麾。

帝得聖相相曰度,賊斫不死神扶持。

腰懸相印作都統,陰風慘澹天王旗。

愬武古通作牙爪,儀曹外郎載筆隨。

行軍司馬智且勇,十四萬衆猶虎貔。

入蔡縛賊獻太廟,功無與讓恩不訾。

帝曰汝度功第一,汝從事愈宜爲辭。

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畫臣能爲。

古者世稱大手筆,此事不繫於職司。

當仁自古有不讓,言訖屢頷天子頤。

公退齋戒坐小閣,濡染大筆何淋漓。

點竄《堯典》《舜典》字,塗改《清廟》《生民》詩。

文成破體書在紙,清晨再拜鋪丹墀。

表曰臣愈昧死上,詠神聖功書之碑。

碑高三丈字如鬥,負以靈鰲蟠以螭。

句奇語重喻者少,讒之天子言其私。

長繩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

公之斯文若元氣,先時已入人肝脾。

湯盤孔鼎有述作,今無其器存其辭。

嗚呼聖王及聖相,相與烜赫流淳熙。

公之斯文不示後,曷與三五相攀追。

願書萬本誦萬遍,口角流沫右手胝。

傳之七十有二代,以爲封禪玉檢明堂基。

【註釋】

⑴元和:唐憲宗年號。

⑵軒、羲:軒轅、伏羲氏,代表三皇五帝。

⑶列聖:前幾位皇帝。

⑷法宮:君王主事的正殿。

⑸四夷:泛指四方邊地。

⑹淮西有賊:指盤踞蔡州的藩鎮勢力。

⑺封狼:大狼。

⑻貙、羆:野獸,喻指叛將。

⑼都統:招討藩鎮的軍事統帥。

⑽天王旗:皇帝儀仗的旗幟。

⑾愬武古通:愬,李愬;武,韓公武;古,李道古;通,李文通,四人皆裴度手下大將。

⑿儀曹外郎:禮部員外郎李宗閔。

⒀行軍司馬:指韓愈。

⒁虎貔:猛獸。喻勇猛善戰。

⒂蔡:蔡州。

⒃賊:指叛將吳元濟。

⒄無與讓:即無人可及。

⒅不訾:即“不貲”,不可估量。

⒆日可麾:用魯陽公與韓人相爭援戈揮日的典故。此喻反叛作亂。麾通“揮”。

⒇度:裴度。

(21)從事:州郡官自舉的僚屬。

(22)愈:韓愈。

(23)爲辭:指撰《平淮西碑》。

(24)稽首:叩頭。

(25)蹈且舞:指古代臣子朝拜皇帝時手舞足蹈的一種禮節。

(26)金石刻畫:指爲鐘鼎石碑撰寫銘文。

(27)大手筆:指撰寫國家重要文告的名家。

(28)職司:指掌管文筆的翰林院。

(29)屢頷天子頤:使皇帝多次點頭稱讚。頤,指面頰。

(30)公:指韓愈。

(31)齋戒:沐浴更衣。

(32)濡染:浸沾。

(33)點竄、塗改:運用的意思。

(34)堯典、舜典:《尚書》中篇名。

(35)清廟、生民:《詩經》中篇名。

(36)破體:指文能改變舊體,另一說爲行書的一種。

(37)丹墀:宮中紅色臺階。

(38)昧死:冒死,上書用謙語。

(39)聖功:指平定淮西的戰功。

(40)靈鰲:馭負石碑的,形似大龜。

(41)蟠以螭:碑上所刻盤繞的龍類飾紋。

(42)喻:領悟,理解。

(43)讒:進言詆譭。

(44)拽:用力拉。

(45)磨治:指磨去碑上的刻文。

(46)斯文:此文。

(47)若:像。

(48)元氣:無法消毀的正氣。

(49)湯盤:商湯浴盆,《史記正義》:“商湯沐浴之盤而刻銘爲戒”。

(50)孔鼎:孔子先祖正考夫鼎。此以湯盤、孔鼎喻韓碑。

(51)相與:相互。

(52)赫:顯耀。

(53)淳熙:鮮明的光澤。

(54)書:抄寫。

(55)胝:因磨擦而生厚皮,俗稱老繭。

(56)明堂基:明堂的基石 (57)曷:何,怎麼。

【翻譯】

元和天子稟賦神武英姿,可比古來的軒轅、伏羲。他立誓要洗雪歷代聖王的恥辱,坐鎮皇宮接受四夷的`貢禮。淮西逆賊爲禍五十年,割據一方世代綿延。自恃強大,不去佔山河卻來割據平地;夢想揮戈退日,膽敢反叛作亂。

聖君得到賢相名叫裴度,逆賊暗殺未成,自有神靈衛護。他腰懸相印,統兵上戰場,天子的軍旗在寒風中飄揚。得力的將官有、武、古、通,儀曹外郎任書記隨軍出征;還有那智勇雙全的行軍司馬韓愈,十四萬大軍,龍騰虎躍陷陣衝鋒。攻下了蔡州,擒住叛賊獻俘太廟,功業蓋世皇上加恩無限;天子宣佈裴度功勞第一,命令韓愈撰寫讚辭。

韓愈在朝堂拜舞行禮接受詔命說歌功的文章他能夠勝任。從來撰述都推崇大手筆,此事本不屬佐吏的職司;既然自古有當仁不讓的箴言,韓愈欣然領受聖上的旨意。天子聽完這番言辭,頻頻點頭大加讚許。韓公退朝後齋戒沐浴坐於小閣,筆蘸飽墨揮灑淋漓。推敲《堯典》《舜典》的古奧文字,化用《清廟》《生民》的莊嚴筆意。一紙雄文,別具一格,朝拜時鋪展在玉陛丹墀。上表說“臣韓愈冒死呈覽”,歌頌聖君賢相的功業,刻寫在石碑之上。

碑高三丈字大如鬥,靈鰲駝負,螭龍盤圍。文句奇特語意深長,世俗難以理解;有人便向皇上進讒,誣衊此文偏私失實。百尺長繩把韓碑拽倒,粗砂大石磨去了字跡。韓公此文浩浩真氣卻無法磨滅,已經深入衆人的肝脾;正象那湯盤孔鼎的銘文,古器雖早就蕩然無存,世間卻永遠流傳着文辭。啊,聖王與賢相的不朽功勳,顯耀人寰輝煌無比。韓公碑文倘不能昭示百代,憲宗的帝業,又怎得與三皇五帝遙相承繼!我甘願抄寫一萬本、吟誦一萬遍,哪怕是我口角流沫,右手磨出繭皮!讓它流傳千秋萬代,好作封禪的祭天玉檢、明堂的萬世基石。

【賞析】

全詩意在記敘韓愈撰寫“平淮西碑”碑文的始末,竭力推崇韓碑的典雅及其價值。情意深厚,筆力矯健。韓碑既未抹煞李愬雪夜破城的豐功,也未特別鋪張裴度的偉績,態度比較公允。李商隱極力推崇韓碑,也就是同意韓氏的觀點。敘議相兼,在藝術風格上受到韓愈《石鼓歌》的影響。清人屈復《玉溪生詩意》中說:“生硬中饒有古意,甚似昌黎而清新過之。

這首詩是一則歷史。公元817年(憲宗元和十二年),宰相裴度率兵平定淮西,但首先破蔡州生擒叛者吳元濟的是大將李愬。憲宗命韓愈撰《平淮西碑》時,韓主要是突出了裴度在執行憲宗旨意後的運籌帷幄,引起李愬不滿。愬妻(唐安公主之女)進宮訴說碑文不實,憲宗就命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新撰文勒石,觀點迥然不同。李商隱是完全贊同韓愈觀點的,詩中強烈地表達以對《韓碑》被磨去的憤慨,更熱情地歌頌了這篇碑文。本詩基本上是敘述性的,但筆力矯健,很有感情,詩中一些名句也一直爲人傳誦。

【《平淮西碑》(韓愈《韓碑》)原文】

天以唐克肖其德,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於千萬年,敬戒不怠,全付所覆,四海九州,罔有內外,悉主悉臣。高祖太宗,既除既治。高宗中睿,休養生息。至於玄宗,受報收功,極熾而豐。物衆地大,孽芽其間。肅宗代宗,德祖順考,以勤以容。大慝適去,稂莠不薅,相臣將臣,文恬武嬉,習熟見聞,以爲當然。睿聖文武皇帝既受羣臣朝,乃考圖數貢曰:“嗚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傳次在予。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見於郊廟?”羣臣震懾,奔走率職。明年平夏,又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江東,又明年平澤潞,遂定易定,致魏博貝衛澶相,無不從志。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九年,蔡將死,蔡人立其子元濟以請。不許,遂燒舞陽,犯葉、襄城,以動東都,放兵四劫。皇帝歷問於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帥之不庭授,於今五十年,傳三姓四將,其樹本堅,兵利卒頑,不與他等。因撫而有,順且無事。”大官臆決唱聲,萬口和附,併爲一談,牢不可破。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況一二臣同,不爲無助。”曰:“光顏!汝爲陳許帥,維是河東、魏博、郃陽三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重胤!汝故有河陽、懷,今益以汝。維是朔方、義成、陝、益、鳳翔、延慶七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弘!汝以卒萬二千,屬而子公武往討之。”曰:“文通!汝守壽,維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四軍之行於壽者,汝皆將之。”曰:“道古!妝其觀察鄂嶽。”曰:“愬!汝帥唐、鄧、隨,各以其兵進戰。”曰:“度!汝長御史,其往視師。”曰:“廣度!惟汝予同,汝遂相矛,以賞罰用命不用命!”曰:“弘!汝其以節都統諸軍。”曰:“守謙!汝出入左右,妝惟近臣,其往撫師。”曰:“度!汝其往,衣服飲食予士。無寒無飢,以既厥事。遂生蔡人,賜汝節斧,通天御帶,衛卒三百。凡茲廷臣,汝擇自從。惟其賢能,無憚大吏。庚申,予其臨門送汝。”曰:“御史!予憫士大夫戰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

顏、胤、武合攻其北,大戰十六,得柵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道古攻其東南,八戰,降萬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文通戰其東,十餘遇,降萬二千。愬人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策,戰比有功。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師,都統弘責戰益急,顏、胤、武合戰亦用命。元濟盡並其衆洄曲以備。十月壬申,愬用所得賊將,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門,取元濟以獻。盡得其屬人卒。辛巳,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饗賚功。師還之日,因以其食賜蔡人。凡蔡卒三萬五千,其不樂爲兵,願歸爲農者十九,悉縱之。斬元濟京師。冊功,弘加侍中,愬爲左僕射,帥山南東道。顏、胤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騎常侍帥鄜坊、丹、延,道古進大夫,文通加散騎常侍,丞相度朝京師,道封晉國公,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以舊官相,而以其副總爲工部尚書,領蔡任。既還奏,羣臣請紀聖功,被之金石。皇帝以命臣愈。臣愈再拜稽首而獻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萬邦;孰居近土,襲盜以狂。往在玄宗,崇極而圮,河北悍驕,河南附起。四聖不宥,屢興師徵,有不能克,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爲卒賜糧。外多失朝,曠不嶽狩,百隸怠官,事忘其舊。帝時繼位,顧瞻諮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斬吳蜀,旋取山東,魏將首義,六州降從。

淮蔡不順,自以爲強,提兵叫誰,欲事故常。始命討之,遂連奸鄰,陰遣刺客,來賊相臣。方戰未利,內驚京師;羣公上言,莫若惠來。帝爲不聞,與神爲謀,乃相同德,以訖天誅。

乃敕顏、胤,恕、武、古、通,鹹統於弘,各奏汝功。三方分攻,五萬其師,大軍北乘,厥數倍之。常兵時曲,軍士蠢蠢,既翦陵雲,蔡卒大窘。勝之邵陵,郾城來降,自夏入秋,復屯相望。兵頓不勵,告功不時,帝哀征夫,命相往釐。士飽而歌,馬騰於槽,試之新城,賊遇敗逃。盡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師躍入,道無留者。額額察城,其疆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順俟。

帝有恩言,相度來宣:“誅止其魁,釋其下人。”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蔡人告飢,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始時蔡人,禁不往來;今相從戲,里門夜開。始時蔡人,進戰退戮,今旰而起,左飧右粥。爲之擇人,以收餘憊,選吏賜牛,教而不稅。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爲。蔡人有言:天子明聖,不順族誅,順保性命。汝不吾信,視此蔡方;孰爲不順,往斧其吭。凡叛有數,聲勢相倚,吾強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長,而父而兄,奔走偕來,同我太平。淮蔡爲亂,天子伐之,既伐而飢,天子活之。始議伐蔡,卿士莫隨,既伐四年,小大並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以治之。

【作者介紹】

李商隱(約812年或813年~約858年),漢族,字義山,號玉溪生,又號樊南生、樊南子,晚唐著名詩人。他祖籍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市),祖輩遷至滎陽(今河南鄭州)。擅長駢文寫作,詩作文學價值也很高,他和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爲“溫李”,因詩文與同時期的段成式、溫庭筠風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裏排行第十六,故並稱爲“三十六體”。其詩構思新奇,風格濃麗,尤其是一些愛情詩寫得纏綿悱惻,爲人傳誦。但過於隱晦迷離,難於索解,至有“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之說。因處於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死後葬於家鄉沁陽(今沁陽與博愛縣交界之處)。

據《新唐書》有《樊南甲集》二十卷,《樊南乙集》二十卷,《玉溪生詩》三卷,《賦》一卷,《文》一卷,部分作品已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