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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塵器觸摸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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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老鼠的話讓我多少有點惱火,是的,吸塵器打掃房間很方便,可它確實有夠不到的地方,這不能怪我呀。

吸塵器觸摸不到的地方

“不怪你怪誰?”她說着坐到我的對面,從她的愛美愛乾淨我已經斷定她是位鼠小姐。“我受夠了這種不衛生的環境。”

我“噗哧”就樂了:“你的地盤不屬於我打掃吧?”他哼了一聲,收起禮帽——我才注意到他是男士——悻悻地走了。我的不安寧的日子就開始了……

第一天,我時刻警惕着,可他並沒有來。直到吃了晚飯,看了會書,還記錄了明天要做的事,我纔打着哈欠上了牀。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我聽到嗒嗒的聲音,才記起是他來搗亂了。

我打開燈,看到鼠小姐——是的,她還是女生,我怎麼老判斷不出男女呢?她穿着最新潮的蕾絲連衣裙,還有高跟鞋,正在我的木地板上逛呢,嗒嗒聲就是那鞋子發出的,她後跟上的那些釘子正是我前幾天扔掉的。嗒——嗒,她扭動着腰肢,邁着貓步,還優雅地向牀上的我招手示意,甚至送給我一個微笑和飛吻。作爲回報,我想都沒想就把手指放進嘴裏,打出一個比長嘯還長的口哨。

口哨給我帶來的麻煩是,整座樓都亮起了燈,許多人從下面或者上面開始詛咒我:“準是那個瘋作家,自己不睡還不讓人家睡。”

“窮瘋了的,半夜找樂子,還讓不讓人活了?”

“都半夜1點52分38秒了,你發什麼神經?”

“再這樣小心我揍你,把我家小孩都嚇哭了。”

……

我被這些叫罵聲逼進了被窩裏,臨蒙上頭,我看到地板上的鼠小姐伸出兩根手指,做了個勝利的符號,我從被窩裏伸出手,摸索着把燈關上。“啪”被窩裏更黑了,我哆嗦到天明。

第二天,我有所準備,睡覺的時候,找來耳塞堵住耳朵,這是我學游泳時專門買的高檔貨,質量沒得說。躺在牀上,我除了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和脈搏的節奏外,別的全進不了耳朵。這下,就是鼠小姐敲碎她的高跟鞋後跟,我也不會醒了,哈,要不怎麼說人的智慧高於所有的動物呢。

可夢中有誰拉扯我的頭髮,還有我的眉毛,頭髮和眉毛是我的命根子呀,誰都別想動一下的。我睜開眼,藉着窗簾滲進的光,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知道,是她。她不停地擺動着,我拔下一個耳塞才知道她在咯咯笑,接着哼出一句大街上最流行的歌詞,打道回府了。任憑我一夜無眠。

第三天,我不知道還要怎麼準備纔好,我翻出多年不用的眼罩、睡帽,還把手套也放在牀頭。她卻提前下手了,我還在喝咖啡的時候,她就走過來,拿着一枚釘子砸扁後做成的小茶匙,在我的咖啡杯上敲打着,還使勁吸着鼻子,在分享我的咖啡香。我用自己的小勺給她的小茶匙上滴了幾滴咖啡,她極不文雅地哧溜一聲就喝進了嘴裏,還咕咚地嚥下去,聲音真大。她沒來得及細品,卻說了句:滴滴香濃,意猶未盡。

我“噗哧——”又樂了,還差點讓噴出的咖啡淹沒了她。我陪她聊了一個下午,無非是些時尚信息和化妝品之類的廣告,還有就是我告訴她如何在吃東西包括喝咖啡時要斯文優雅,舉止得當等等。等我發現天已經黑了,我一下午都沒打開電腦寫作時,她狡黠地笑着和我道別:“謝謝你的咖啡,很純正的味道。”我才明白又上了她的當,牙開始癢起來。

第四天,我還沒醒,就聽到電腦鍵盤在響動。莫不是有鬼?我悄聲地走過去,看到她正低頭在電腦前忙碌着,爪子在鍵盤上飛快地跳動,噼啪作響,如同專業打字員。我知道她不會打字的,果然,她在對我寫好的文章做手腳,胡亂插入一些符號和字母,把所有的內容都打亂了。該死,這是我費了半個月才寫成的小說呀,光是蒐集相關資料就讓我忙活了大半年呢。

我毫不客氣地挪開她,確切地說是拎起她,甩到地上。我趕緊撤銷,可撤銷步驟是有限的,我手忙腳亂地挨個刪除她鍵入的內容,直到中午才鬆口氣。我記起自己的肚子還空着,趕快關機準備吃的。見鬼,我纔想起本來只要不保存對原文件的改動就好,就還是我原來的文件呀。我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爲自己整個上午悼念。回頭看看,地板的她還沒走,只衝我笑了一下,好像有些嘲弄,又像是有點悽慘。我作勢還要打她,她才一縮身,溜進了洞口。臨了,她又伸出頭來看看我,我認爲那是對我,對人類的嘲笑,就衝過去要用腳踩她,她卻把頭縮進去了。

第五天,我發誓要好好款待她,即使什麼都不干我也要和她周旋到底。但整整一天,她也沒有出來。夜裏,我睡得特別好,沒有受到干擾。

第六天,她沒來。

第七天……

第八天……

都沒有她的影子。

我有些不習慣了,以前我無論灑落在哪裏的麪包屑、餅乾渣、烤魚片的碎末、紅酒滴在地上的一兩滴,都會很快變得無影無蹤,最多不會超過上半夜,鼠小姐準會幫我打掃乾淨,順便填飽她的肚皮。這幾天,我有意在地上掉一些好吃的碎片,她卻無動於衷。

老實說我已經很愛乾淨了,我是說現在比以前。我不會亂扔衣服,不再把鞋弄得東一隻西一隻的,我都把它們歸置到衣櫃鞋櫃裏,我擔心鼠小姐會用它們磨牙,我的沙發靠背上用手摸摸,保證不會再有厚厚的灰,梳妝檯的鏡子也不再模糊,我甚至一天洗兩次澡,還灑上名貴的香水,在我的心裏,我的自尊裏,我不想讓一隻老鼠來說我不如她乾淨。

對於她總不見動靜,我有些不安了。我把一塊烤魚片放在她的洞口,然後悄悄離開,她還是不出現。我承認自己在關鍵時刻總是沉不住氣,我敲了敲她的門,實際上是屬於我的那堵牆:“嗨!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