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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人心的唐詩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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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罵過古今中外三千名人的犀利刻薄文士李敖,從古到今橫掃過去,沒幾個朝代能入他“法眼”,但他卻頗爲唐朝動情,將唐朝作爲自己夢想中的家園。不僅李敖,多少文人墨客,對唐長安充滿了神往之情!究竟是什麼東西讓千年之後的文人雅士這樣神往?這就是長安自由寬闊的胸襟。長安的大氣磅礴,長安的藝術氣氛,長安人對文化人的推崇。

震撼人心的唐詩氣度

李白,才高八斗,狂放不羈,在杜甫的描繪里,他是個“天子呼來不上船”的牛人,在皇帝身邊待了兩三年便受不了了,這樣的角色即使放在今天的官場,大約也混不了幾天。李白離開朝廷之時,唐玄宗竟然是以“賜金還山”待之。給他金子讓他優遊山水,哪兒有這樣大氣有趣的皇帝?17歲的白居易“漂”到長安,顧況以他的名字打趣說:“長安米貴,居大不易”。但看了他的詩作《賦得古原草送別》後,馬上改口:“有才如此,居易不難。”就是這首“離離原上草”竟使這位詩壇前輩如此屈尊敬之!這就是長安。長安的城門,永遠爲那些才華橫溢的飽學之士敞開着。

這是長安迷人的地方,也是李白充滿自信的地方。因爲這兒尊重才學,你纔會有“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邁,長安讓你自信;也如此,李賀才寫得出“空將箋上兩行書,直犯龍顏請恩澤”,也才能夠在心中涌出“雄雞一唱天下白”的豪情。

我曾遙遙矚目美麗的長安,似乎在人的社會之外,還看到了一個籠罩在旖旎風光之中的長安。王維路過長安近郊的香積寺時,曾歌吟道:“不知香積寺,數裏入雲峯。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禪製毒龍。”可惜,今日的香積寺已沒有了當年王維眼中古木茂密、泉聲叮咚的環境,以至於河南有一好事者言,香積寺不是長安的香積寺。其理由就有,今天我們看到的香積寺不符合“古木無人徑”的描繪,也沒有泉聲、水潭和危石等等。

溫暖溼潤如江南

我相信,王維筆下的香積寺無疑就是今日西安南郊的香積寺,王維筆下的古木、泉聲、青松、空潭,也是當年的風光再現,只是千年的滄桑變化,我們已看不到林木蔥蘢、泉水叮咚的景色了。著名氣象學家竺可楨,在他晚年的著作《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初步研究》中,通過對梅樹、柑橘物候和農作物生長期的對比研究,認爲唐代是一個溫暖溼潤的時代,同時又用一萬年挪威雪線、格陵蘭冰塊反映的氣候特徵作了印證。朱士光、王元林統計唐代關中地區16個年份冬無冰雪,認爲“這在我國曆史上各王朝中是絕無僅有的”,由此可見,唐代溫暖是可信的。臺灣劉昭民在《中國歷史上之氣候變遷》一文中認爲:“在唐代的三百年中,大雪奇寒和夏霜夏雪的年數都比較少,而冬無雪的年份竟達十九次之多,居中國歷史上各朝代之冠。”有關專家據物候和柑橘分佈研究也表明,唐代年平均氣溫比現在高1攝氏度左右。據記載,唐代發生的水災比較多,由此可知,唐代長安的氣候多雨而溼潤。

遙想盛唐長安,北臨渭水,芳草萋萋;南接終南,古木蔽天;和風送暖大地溫潤如春,萬物爭榮處處花香鳥語。如此美麗世界,方承載得起一個偉大文明。而一塊貧瘠的荒漠如何能建起浩大的瓊樓玉宇呢?張衡,這位東漢科學家,在他的大作《西京賦》裏說:“秦據雍而強,周即豫而弱,高祖都西而泰,光武處東而約,政之興衰,恆由此作。”這裏講的雖是王朝氣數,但也明晰地點出了王朝興衰的內在地理因緣。我們從唐長安身上,依稀可見那躍動在盛世背後的氣候風水脈象。

這種氣候風水的波動往往在被忽略的情況下,卻對歷史大格局構成影響。比如,漢民族長期與北方遊牧民族構成對峙狀態,而這種狀態總是和氣候的變化相關。因爲不同氣候因素會導致遊牧民族的南北遷移。當氣候處在寒冷期時,中國高緯度地區遊牧民族的生存環境就趨向惡化,自然形成周期性向南推進的態勢。這種週期性正好對應着作爲千年尺度的寒冷期。學者藍勇認爲,西周時北方遊牧民族南遷正對應着公元前1000年的寒冷期,東漢兩晉南北朝時期遊牧民族南遷正對應着公元100年至500年左右的寒冷期,南宋時期遊牧民族南遷正對應着公元1100年至1200年左右的寒冷期,明末清初滿清民族南下,正對應着“明清災害羣發期”。這些歷史事實表明,這不是一種簡單的歷史大事件對應,而是有其因果聯繫爲根據的。反之,氣候相對溫暖溼潤,草原生態植被環境良好,遊牧民族的畜羣繁殖旺盛,生產正常,社會生活較爲安穩,其對農耕民族的爭奪戰爭就會減少降低,而黃河流域農耕民族的北部壓力減少,當然會極大地促進其繁榮發展。

新制度的能量釋放

盛唐長安的魅力,還因其一些嶄新制度釋放出迷人光彩。比如科舉考試,在唐之前,儘管隋代已經實行了科舉制度,但因其短命,這一制度未能顯示出它應有的效能。唐開始實行考試取士的科舉制,進士科舉構成其重要的組成部分,這是對世卿世祿的門閥制的.重大打擊。這一新制度極大地煥發出庶族士子入仕從政、進入主流社會的熱情,爲他們提供了實現自身價值和利益的有效途徑。如孟浩然、王昌齡、高適、韓愈、柳宗元、白居易、李白、李賀、李商隱等等,他們都是出身於庶族地主階層,除李賀、李白、孟浩然外,上述人物大多通過科舉之路而通達仕途。韓愈官至兵部侍郎、吏部侍郎、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柳宗元參加王叔文集團的改革,擢爲禮部員外郎,白居易最終以刑部尚書致仕,劉禹錫世稱劉尚書,因爲其官做到了禮部尚書的位置,還有賢相張九齡,雖出身官宦世家,但還是憑藉科舉入仕,最終成爲中書令,相當於今天的國務院總理。這長長一串名字,如同羣星閃耀,向我們昭示了一個偉大制度所擁有的巨大能量。這是一個偉大時代的共同特徵,它擁有無限的創造力,給予人民廣闊的創造空間。這些響亮的名字是這個時代賦予的,這個時代的新制度成全了他們,讓他們從中下階層裏脫穎而出。同時,這些響亮的名字又反過來印證了這個時代的偉大,他們的名字成爲了這個時代的鮮亮標誌。

這個曾經爲一個時代推出了無數光彩奪目的天才羣體的制度,也有它能量釋放殆盡的時候,到明清之際,科舉制度就已經成爲了禁錮人們創造力的桎梏。爲什麼同樣的科舉制度,會有這樣巨大的差異?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一個制度,即使是一個很好的制度,在它運行若干年後,也有其能量釋放殆盡的時候。這時候,時代就在呼喚一個新制度的誕生,這是盛唐的啓示。

拉丁語中有一句格言:光明從東方來,法則從西方來。東方是太陽升起的地方,盛唐猶如東昇之太陽,光芒與魅力照亮天下並且吸引諸國。盛唐這樣一個大時代,冥冥之中有着我們難以窺察的深刻因緣,天上地下,必有其大的定數。天上,是日月星辰的運轉,在影響着萬物症候,進而影響人世滄桑;地上,一個新制度的創立,怡然形成氤氳不散的良性氛圍,真應了那吉祥的大名:長安長安,長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