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中的夢想徵文
清明四月,春回大地,細雨斜飛。
闊別多年,我回到故鄉,祭奠父親。
父親的墳塋,靜臥在向北的山間。當年,通往墳地的路,雜草叢生、荊棘滿地。而今,一條平整而光滑的石階路從山腳向上延伸,優雅地展開她綿長的身姿,歡迎着遠方的遊子。
我們拾階而上,尋找父親的墳地。多年過去,家鄉鉅變,我們只能在記憶裏搜尋,而在記憶和搜尋中,關於父親以及那沉澱在時光中的碎影流年便如潮水般涌來……
上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春風勁吹。但在我的家鄉——這塊封閉的土地上,卻一切如舊。鄉親們春種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許因爲封閉、或許因爲貧窮,家鄉並不重視讀書,家家戶戶都讓孩子幹農活,或砍柴、或割草……,以貼補家用。孩子們似乎也樂在其中,一放學,田埂上,山間小路上,三五成羣、前呼後應、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全然沒有勞動的艱辛。我們眼饞,就求母親,母親則欣然應允。
然而,好景不長。一天傍晚,父親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本以爲,他會表揚我們,卻不料父親一把搶走哥哥手中的'鐮刀,揮起竹鞭,聲色俱厲。夕陽斜照、餘暉滿天,父親的身影執拗而陌生。
從此,我們再無“自由”,父親無論都忙,都檢查我們的作業。農忙時節,家家戶戶全家出動,唯有我家,父親固執堅持着他的堅持——決不能因爲幹農活而耽誤學習。
隨着我們姊妹仨讀書費用的不斷增加,家裏已捉襟見肘。那段時間,父親早出晚歸,四處幫工,雙鬢日漸斑白,母親很心疼,說,“讓孩子回家作田吧”。“作田,一輩子當農民?”父親瘦削的臉上寫滿堅持。
90年代的一個夏天,父親的堅持,終於迎來了豐收的喜悅——哥哥拿到了大學通知書。父親殺了家裏唯一一頭養了一年的豬,招待鄉親們。席間,父親一直樂得合不攏嘴地張羅勸酒。那天,爸爸喝了很多,眼睛通紅、眼角溼潤。媽媽後來說,爸爸哭了,像個孩子。
隨後幾年,姐姐、我在父親近乎苛刻的要求下,相繼考入了大學,離開了家鄉,實現了父親“跳出農門”的夢想。
而今,彈指一揮,十幾年過去了,父親墳前梧桐已亭亭如蓋、蒼翠欲滴。佇立墳前,極目遠眺,故鄉已不再是父親眼中的貧瘠和荒涼,古老的家鄉煥發出了勃勃生機。青山綠水中,一條條水泥路如白色綢帶彼此環繞,一座座鄉間小院似五彩陀螺點綴其間。種植大棚、農田、工廠井然有序、依次排開……
父親走了,連同他所處時代以及那個時代農村人的夢想。在城鎮化、新農村建設中,生存困惑已成爲一個時代的遙遠背影,“跳出農門”亦成爲父輩的集體記憶。現在,村裏的很多年輕人讀完大學後,又回到農村,或當了村官,或成了種植專業戶,或開辦了企業……正在這塊古老的土地上揮灑汗水、追求夢想。
在下山的路上,我和哥哥突然萌生一個念想:有一天,再回“農門”,建所房子,聽田園牧歌,看現代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