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遐思的抒情散文

前些日子，我回到了鄉下的家裏。由於長年在外求學和工作，回家的感覺已然變得熟悉而陌生。

晚上，怎麼也睡不着，半夜起來，仰望蒼穹，天空碧藍，星河一片燦爛，滿天的繁星鑲懸在空中，閃爍着晶瑩的光，像無數雙眼睛凝視着天地間。四周很寂靜，樹葉在清風吹拂下輕輕搖曳着，可以聽見蟲的細語，偶爾還有飛鳥過後的鳴響。時值盛夏，凌晨後天氣漸漸涼爽起來，本來是有些倦意的，但又豈能錯過這麼美好的景緻，我踱回裏屋拿了煙，燃上一支，享受這靜寂的夜晚。擡頭望天，星兒也一閃一閃地向我眨着眼睛，似乎在訴說着陳年的往事。

年少時，我們在星空下度過了無數個美好的夜晚。上世紀八十年代，我還是個懵懂的孩子，海南的夏天總是很漫長，晚上格外悶熱，屋裏是很難入眠的，我們一家人只好到房頂上睡覺，頭頂着藍天，自然也就有了說不完的`話題。月明星稀的晚上，碧空如洗，晚十點鐘過後，在月亮附近肉眼可以看見一顆小星星，母親告訴我那叫“大食星”。傳說在很久以前，“大食星”家有七姐妹，她排行老小，家裏很窮。有一天，媽媽掬出一粒米飯，從老大開始依次餵給她們吃，姐姐們都只是輕碰一下，表示吃過了，輪到“大食星”時，還剩一大半，她毫不猶豫地一口給吃掉了。媽媽認定她嘴饞，不好撫養，就把她送給月亮娘娘了。時過經年，回想起這件事情，我終於明白了母親的良苦用心，當時我們兄妹七個人，一日三餐也常常得不到保障，母親是想以這個故事告誡我們要省吃儉用，做一個知道“粒粒皆辛苦”的好孩子。

隨着年歲逐增，我到外地上學，夜晚在星空下幕天席地睡覺的機會少了。而我依然對夜空充滿神往，記得大一軍訓時，一天晚上我們進行隊列訓練，解散後已近十點，擡頭看天，天空灰濛濛的，沒有月光，只有爲數極少的幾顆星星在茫茫宇宙中散發着微渺的光，這是我來中原古城讀大學後第一次專注頭頂的夜空。我不經意地說了句：“這裏的天空星星真少啊！”，沒想到我不經意的言語引起了室友的不解，“難道你們海南人跟我們不是同在一片藍天下，我們這裏的星星怎麼會少呢？”。

唐詩云：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無論遠古還是今天，我們都是腳踏一個地球，頭頂同一片藍天，我亦信然。但隨着時空流轉，景物變遷，在不同的地方，夜晚的天空也會依舊如故嗎？

心底的這個疑問，增強了我向夜空尋找答案的信念。大三的那個炎熱的暑假，我與留校的陳平、林濤倆位同鄉好友晚上經常帶涼蓆到學校體育館的臺階上睡覺，夜晚的校園洗卻了白天的喧譁，行人很少，寂靜的深夜，空曠的廣場上只有我們幾個人了。人在異鄉，帶着鄉思與離愁，同時內心深處對他鄉的天空充滿好奇，我總是很晚才睡覺。當晚，雲淡風清，銀河系羣星閃耀，北斗七星清晰可辨，也許是黃河故地緯度偏高的緣故吧，肉眼看到的星辰並不多，東北一隅稍稠密一些，而指向我家鄉的朝南的方向，數量較爲稀少。這使我有一種帳然若失的感覺，在童年的記憶中，盛夏的夜晚，總該是繁星滿天的。

位處北緯十八度的三亞是我如今棲居的城市，原以爲地處熱帶、空氣新鮮的三亞的夜空一定是皓月如雪，或是繁星滿天的，原以爲在這座城市，在我已經長大的歲月裏，我還可以找回童年時代關於星空的記憶。城市的夜晚，燈火輝煌，高樓大廈上的強光燈一柱柱射向夜空，月色與燈光爭輝，星光日漸變得昏暗，那種皓月當空，繁星滿天的夜晚似乎是難以再現了。

然而，今夜，在我家的庭院裏，在這個撒落我童年記憶的鄉村，生命意識裏永遠的故鄉，我似乎又看到了和從前一樣美麗的夜空——纖塵不染的湛藍的天空，滿天閃爍的繁星，還有輕柔而涼爽的晚風。其實，一些我們原來以爲早已失去的東西依然存在着，它深藏在我們的內心深處，只是我們原本童稚的心已不再年輕，因此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