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拔節散文隨筆

拔節散文隨筆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35W 次

“腰也疼腿也疼,啥也不能做了。”這是一句電視廣告語,也似乎在說我。昨日屋前移載了一棵一人高的羅漢松,第二天便起不了牀了;前星期去三蕾化工廠寫款,一人多高的大花瓶擺弄了幾下,又躺了二天二夜。天,這還是我嗎?

拔節散文隨筆

一天下來玩弄幾下筆墨已是疲憊極了。本想寫一篇遊記的;本要參加協會《穀雨詩會》的;本想去長沙走一遭看看老先生的;本。這些輕而易舉的事全都做不了,是那麼顯得無助與無奈。

從婺源回來,因是訪了曾是部隊的老醫生,於他的話裏便感覺出病的不淺。他的無奈便在他的臉上顯示着。這樣也好,便有了自己的想法,何不試圖改變或極力去改變自已的生活方式?也許這是個法子。

於一路的芳香,沿昌江岸緩緩地走,人兒已是被這春天的景色迷住了。不同樹種不同枝葉各自擺弄着不同的色彩與風騷,洋溢在水的岸邊。心也像這眼前的一般染了紅的、綠的、黃的、深的、淺的。我想,這便是人們常說的心花怒放吧。春的到來使它們極賦神采,像跳躍着的裙裾,分外的嬌豔,分外的喜慶。感覺人兒在這裏行走,便有些仙飄飄了。

把這些樹兒比做畫中的一抹淡筆,涼亭便是畫中的主色了。這涼亭也建了許多年了吧,涼亭的柱子於朱紫漆的暗淡中剝落得像一幅陳年的老畫,憑着想象便能使思緒飛越起來,靜待無限的詩意與曾經的那一幕幕。

記得童年常去後山拔竹筍,於雨後竹筍顯得特別多,一節一節拔的老高。而今想起這些,也不知它是否與我現在一般的疼痛呢?拔節自然要經歷一些風雨的,一些折磨的,比如像我這般。

微波無語,江面上的船兒像月兒一般在淡淡的煙靄中行走;天色不是很朗亮,因而有了這般惑情。遠處朦朧的山巒便有一番綿綿的嫋娜,氤氳出一首往昔的歌聲來。

我特喜歡唱歌。遇山水便哼哼“山歌好比春江水。”;見湖舟便唱了“我們倆划着船兒採紅菱啊採紅菱。”;人興奮了便高歌“馬兒啊,你慢些走。我要把這迷人的景色看個夠。”;人憂鬱了便吟“沈園散淺紅,池柳舞東風。扁舟逐波浪,綠水長向東。”

歌聲是美好的,它伴着憂和喜,隨着苦與樂;歌聲是人體脈搏歡快的旋律,是健康的小溪匯聚成的一首青春盪漾的歌謠。因是空氣相互融合的,別人也能感覺到你的生機來。身邊不知圍攏來幾多人,又有多少隻耳朵在癡迷地聽着。此時更有炒菜的燒窩味了,也有那小溪邊的搗衣女回眸的一笑了,也有往日不輕易露齒的小子,缺了門牙的口哧哧地往外直竄風兒般的樂了。

快樂似乎誕生着無窮的力量,也有了衝動。衝動又是超乎尋常的,超乎想象的。比如24匹馬力的老式柴油機,600多斤重,叔叔與大舅子扛一頭,而我於另一頭坐地而起,與叔叔、大舅子把柴油機硬生生地挪開二十多米遠。在砂礫中行走,也沒聽到骨節的聲響,到是覺察得脊椎骨像竹筍一般地往上嗖嗖的長。

大山力量有多大?青松便是見證;人的力量有多大,肩頭便是一杆秤。沉甸甸的鬆,把它截成2米長,搬運到山下,這就是山裏人乾的活兒。只因生長在大山裏,喝着大山骨縫裏流出來的“血”,既便是個書生,也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豪情。

古老的山村有一些說法,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村口至谷底足有十幾裏的山路,曲曲的延伸着,像跳躍着的忐忑着的心,顯得很是興奮且並着些許的不安。因爲是第一次上山,這心便如此。

這一行是父子仨,父親、弟弟和我。

父親和弟弟扛着一根三十公分直徑的松木向山下走。

松木太沉重了,已是把父親的嘴皮子扯到肩頭上了。弟弟呢,更是哭喪着臉,嗓子嗷嗷地叫喚,像個糟糕的山貓子。身下的山谷有幾十丈深,山路貼在半山皮子只兩足之寬,還時有塌缺的口子,還有高出路面的竹筍狀的石塊,真乃舉步維艱,稍有不慎,隨時都有墜入山谷的危險。我在後面晃悠着一根22公分直徑的鬆材,腳下也是沉甸甸的。我不放心前面的親人,便吆喝上去了,換下了父親和弟弟的那根。

松木比肩頭還寬大許多,壓在肩頭,往日嘶嘶上竄的餘氣全壓住了,丹田之中還虛缺了小半截。我拭探性地一舉足,上身便晃悠起來。咋辦?此時,眼前便有一張臉在看着我,還有一雙風吹不動,雨打不斜,鐵柱一般的雙腿生生地釘在了我的腦子裏。上虛便用下實來扎,這是祖父說的。於是氣沉丹田,彎許些身軀來。咦,也怪,這力氣便穩紮了許多。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最要命的還不能歇息,必須一口氣扛下山去。

離山下有多遠,腳知道;離山下有多長,路知道。無奈的`心便跟着無奈的腳走。

終於下得山來,父親笑了,山下路邊的小草卻遭殃了。松木於肩頭滑下,硬是把小草搗進了泥裏。

肩頭陡然輕鬆了,骨頭卻還陷在肌肉裏拔不出來。我佝僂着立了許久,把肌肉裏的淤氣緩緩地舒出,甩了甩肉膀子,便是慢慢地緩解出來。

既便如此,也未感到疲勞,感到害怕。祖母也說的不錯,睡上一覺這力又長出來了。

時年十九歲,剛從教回鄉。

十五歲那年高中畢業了。我承認是“字”害了我,於是留校了。當老師才十六歲,但身體卻長了一米七二的個頭。全校有許多的漂亮的女生與我年紀相差無幾。她們像鳥兒像花兒一樣鮮亮着歡跳着。“全鄉第一美男子”可能出於她們的口中。我是後來才知道這事的,才知道那幾年有此美稱。男生多半喜歡我的字,還有公社的幹部和我的一些同仁們。“全鄉第一支筆”,又一個莫名其妙的美譽。他們常說我的字和我的人一樣好看,我並不這麼認爲,至少現在還不這麼認爲。不是嗎?現在還是寫得一塌糊塗。別的同學都成書法家了,可我還是個寫字匠。

白天的事就夠多了,晚上還要抱着電燈泡子暖手。嘰嘰喳喳的鐵筆與蠟紙發出的聲音就像搓熱鍋裏的砂子,手蹭起了血泡,是辣辣的感覺。有時晚自習需要去的,特別是其它課的老師沒去。有時幾頭的事趕在一起了,就重疊着幹吧。於是常把鋼板蠟紙帶到了教室裏。

到了下半夜,肌肉和骨節也酸脹的難受,也常在不知不覺中匍匐於案頭睡去了。

“師範”又有幾個新老師分配下來了,他們除了先拜訪校長便是教導處了,我自然是在其中。那時校圖書館在我的手上又張羅開了。打開被封存的紙條與牛皮紙,已是沒了新香的舊書在散着濃濃的黴腥味兒。經幾個陽光的暴曬,又拍打出滿屋的塵土來。那些擢有本校革命委員會的大紅公章還那麼新鮮,還那麼熟悉,像剛剛睡醒的疲倦的獅子的眼。那一幕已成過去,“獅子”也變得溫馴了許多。

七八個書架便有七八個分類:如“馬恩列斯毛”、歷史地理、小說散文、古代文學、現代文學、音樂美術、教學參考等等。

我見餘老師那天正在寫黑板報,我們相視一笑,算是打了招乎。餘老師又住到了我的對門,同在一個會議室的房子裏。這個一百二十平米的磚瓦房子共四個臥室,我卻佔了二間。從此不再寂寞了。晚上便有微風臨窗,伴着餘老師的二胡聲。

餘老師不是鄉下人,未婚妻每逢星期假日便來。我不知是啥感覺,也沒時間去羨慕他們,他們的重逢夜便冷漠了滿天的星星。不知他們在纏綿什麼,只有這邊嘰嘰喳喳的鐵筆的劃聲。星星是乎是在關照我的,而無關乎他們。我的窗臺是開的,不像餘老師的玻璃窗還用白紙糊了個嚴嚴實實。然而他們是幸福的,於我卻是忙碌的。

外界的疲勞已不是事了,倒是心裏壓着了這一塊鉛石,顯得更加沉重了。餘老師是過來人,我便去了他室。

我問餘老師,一個高二女學生送我一支筆和日記筆是啥意思?餘老師先是一楞而後樂了。我說應該是那意思吧?他點點頭。

“這事不好處理。”

“嗯。”

“這位女同學人貌長的好學習也好。”

“嗯。”

“這事不應該是這樣的,她還是一個學生。”

“嗯。”

“我得退還給她。”

“嗯。”

“別老嗯呀,我要真退了那於她是個不小的打擊。我該怎麼處理?你說來聽聽。”

餘老師用眼在探視着我:“你是不是也。”呀呀呀,我就知道餘老師不是個“東西”,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我爲啥還說與他知道呢,我似乎有些後悔。

那時不像現在,高考也是剛恢復,鄉下人當然不指望上得了大學。走出高中的門檻便是結婚成家,順理成章的事了。我的化學老師也提醒我同班的某某女同學不錯,看來“潔身自好”也是個難題。

沒有其他人,只有餘老師,我自然是說給他聽:

“我是鄉下人,我的後山有不少的竹林,煞是好看。祖父常告誡我說,什麼時候的筍可拔,什麼地方的筍可拔。這位女同學正像剛拔節的筍子,此時給掐了,可就害了她了。”我的思維便是如此,如祖母所囑附的那樣,不可誤人子弟啊。

此事處理的很完美,自然也少不了餘老師的出謀劃策。而後與她失去了聯繫。但我通過其他同學得知,第二年她又復讀並考上了大學,現在正經營着一家大中藥房。她的婚姻與生活也是相當美滿和幸福的。

這一段經歷於我難忘,是我人生中最鮮亮的一頁。雖然累,但快樂着。看過春筍嗎?如它一般正拔地而起呀。

再見餘老師已是十幾年後了。在菜市場遇見,我坐在裝有兩蛇皮袋的竹筍邊,正吆喝着呢。餘老師耳明,是他聽出了我的聲音。這天中午便在餘老師家吃了。他的妻子依然美麗,見我的到來格外的驚喜。她說見我還那一樣,風采依舊。他們在安慰我。我知道,我已不是與其同事時的那個充滿美好向往的青年了。一件破舊的牛仔褲,上身着藍格子襯衫,鬆散的頭毛顯得很凌亂。餘老師能把我認出來便是奇蹟了。分別時他們夫婦千叮嚀萬囑咐下次再來。他們還在揮手,真像十幾年前分別的那一刻。

於我多曲折,於我且豐富着。我且享受這一切給我帶來的知事。如竹筍節節在拔高,如翠竹凌風拂岸,點綴了一個與衆不同的人生。

而今,常回鄉里,見過曾經在一起的難兄難弟們。有幾個去了,是被大山吞沒了。

如今,微信偶你傳遞來老師與學生之間的齷齪事,今我恨之入骨。我真的高興不起來,且這樣忍受着這般痛苦,還有我的病痛。

清明的雨又多了,身體更痛。於勃發的前夜總有一番折騰。我且銘記這麼一首詩:“一節復一節,千枝攢萬葉;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

世事變幻着,人也在世事的風雨中撥節。成竹了,便豐綠了,便多情了。不是嗎?

這一路的風景就很不錯。每日去女兒小店要步行五六裏,來回便有十里以上了。我且這樣安下心來,重複觀望着一路昌江的美景。攝下的每一幀幀鏡頭都是一首詩,一幅畫。詩畫的那頭便是大山,山中便有節節拔高的竹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