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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姥姥的一封信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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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親的姥姥,我在給您寫信。

寫給姥姥的一封信散文隨筆

在這初秋的夜晚,凝望窗外浩淼蒼穹,我彷彿看到了姥姥您慈善的笑臉,白淨的面孔,黑黑的頭髮在星光裏搖曳生輝。姥姥,您在天堂還好嗎?天堂裏也到了秋天了嗎?您是否還記得您的外孫女小慧?我親親的姥姥,小慧想您了啊!

我親親的姥姥,我永遠忘不了那年的春天。那年的春天,我上了初中。一大早,我拉着風箱在做早飯,突然,院門外傳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我媽正在餵豬,三步並作兩步去開了門。來人進到家,我不認識,我媽讓我叫他大舅。日後得知我媽口中的大哥是姥姥您的鄰居。

我媽說:“大哥,你怎麼來了?”

“妹子,節哀順變……”

“出什麼事了?大哥!”我媽的臉色大變,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大媽出事了。”被我媽叫做大哥的人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

我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已經發紅,“什麼時候的事?”

“昨兒下午。”

他們再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到,我懵了,姥姥您出事了?姥姥您答應過等我放了假去看您的,姥姥您不應該有事的。姥姥,姥姥,我在心裏哭喊着您,淚水無聲滑落在竈前的泥土上。

我親親的姥姥,您是一個小腳女人,您怎麼嫁給了我姥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我媽八歲的那年,我姥爺在村頭被日本飛機拋下的炸彈炸飛了,沒留下一絲布條,留下的是姥姥您,還有家裏年幼無知的四個孩子。姥姥,您一個文靜甜美的小腳女人,得到噩耗後,懷裏抱着兩歲的小姨,揹着四歲的舅舅,領着我媽和流着鼻涕的二姨,在一片廢墟里嚎啕大哭。姥姥您這一哭,懷裏的小姨首先跟着大哭起來,接着舅舅、二姨、我媽,你們娘五個就那麼在塵土飛揚中大放悲聲,聞訊趕來的鄰居勸慰着,撫摸着哭泣的孩子,個個搖着頭,“一個年輕的婦道人家,一羣孩子,這以後的日子咋過啊。”

我親親姥姥,您的大伯哥也趕來了。我姥爺是他們的弟弟,弟弟的離去讓他們眼睛充滿了血絲。

“弟妹。你放心,只要我們有吃的,絕不會餓着這幾個孩子。”兩個大伯們抱起了我媽和二姨,拉着您向村裏走去。姥姥您邊走邊回頭喊:“孩子他爹,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孩子拉扯成人。”

從此,姥姥您一個小腳女人,用瘦弱的肩膀擔起了一個風雨飄搖的家。春天裏,您領着幾個孩子去山上溝坡挖野菜、摘野果,一雙小腳,踏遍了長青莊的每一座山,每一道溝坡;夏天裏,您帶着孩子們在長青河裏抓小魚、摸小蝦,一雙小腳,不顧危險,一次次走進河水,用佈滿繭子的雙手摸遍了附近條條溝河;秋天裏,您一雙小腳帶着孩子們來到人家收完莊稼的地裏撿拾拉下的果實;冬天裏,您帶着孩子們向家裏揹回一捆捆乾枯的樹枝,一雙小腳,潔白的雪地裏留下一串串您歪歪斜斜的腳印……

我親親的姥姥,一年四季,您用一雙小腳度量着人生,度量着日子,用常人難以想象的毅力撐起了岌岌可危的家,用自己單薄的身子爲子女擋風遮雨,用自己無私的愛溫暖、養育着四個子女。

我媽說,有一年的冬天,家裏一口糧食也沒有了,就連秋天撿來的人家扔下的不能吃的乾白菜葉子也已經吃完。姥姥您抱着餓得哇哇哭的小姨和舅舅說,“孩子他爹,我沒本事,一天了,我沒找到一口吃的。我完不成對你的交代了,讓我和孩子一起跟你去吧。”

那個時候,我媽已經懂事,摸了一把淚後,悄悄溜出了家門,她找到了姥姥您的大伯哥。

“大爹,我們一天沒飯吃了。”我媽看着大爹炕上冒着熱氣的玉米餅子,眼饞得吞嚥着唾沫,她好想拿過來就吃,但她不敢,她看到了大媽難看的臉。

“你媽就是要強。我和你二爹說好給你們家點糧食,你媽她說什麼也不要。哎!瞎剛強,苦了孩子。來,給你,吃吧。”大爹掰了一半玉米餅子給媽,轉身對大媽說,“去盛一些玉米麪、地瓜面,我給弟妹送過去。”

大媽看着大爹瞪大的眼,沒敢吭聲,剜了大爹一眼後,十分不情願下了炕。

靠着大伯哥家的接濟,姥姥您和孩子們渡過了最難捱的一冬。以後,有了經驗的姥姥您,每到秋就會拼命撿拾有地人家拉下的秋果,您一雙小腳跑遍了村裏的幾十畝薄田,有時還跑到離村十幾裏外村的田地。我媽說,當時您的小腳起了一層層水泡,每給姥姥您挑破一次,她就要哭一次。

那一年,村裏住進了部隊。已經十歲的我媽很是聰明,她聞到大爹家隔幾天就飄出魚香誘人味道,就悄悄跟蹤大爹。我媽發現,在大隊當會計的大爹每隔幾天就會到部隊的伙房去一次,每次都能拿出一小兜菜葉子什麼的。

這一天,我媽悄悄走進部隊的伙房,“大哥哥,我幫你擇菜吧。”“大哥哥,我幫你燒火吧。”“大哥哥,我幫你擔水吧。”嘴甜的我媽深得幾個當兵人的喜愛,把擇下的菜葉和魚頭送給了我媽(有時還有幾條完整的),我媽如獲至寶,興高采烈跑回了家。

“送回去。你怎麼能偷解放軍的東西。”姥姥您不問青紅皁白,“啪”巴掌掄在我媽身上,我媽哭了。從我媽斷斷續續的哭泣中,您知道這些都是部隊伙房不要的下腳料。當時您一把摟過我媽,有些哽咽道,“孩子,媽錯怪了你。但是,孩幾個你們給我記住了,就是再窮也不能偷人家東西。這些年再苦,我沒有帶你們去要過飯,沒去偷過人家東西,這是我們李家做人的骨氣。現在你們大了,明兒咱就到山坡、溝旁開荒,自己種糧食,種菜……”

二姨拉着舅舅去洗魚頭,我媽和小姨忙着洗菜葉。姥姥您用她靈巧的手,做出了飄香的魚頭丸,做出了誘人的菜葉稀飯,家裏有了年的味道,有了歡樂的笑聲。我媽說,那是沒有我姥爺後,兩年來家裏第一次有了開心的笑聲。

我親親的姥姥,多少年後,這誘人的美味,您也給我做過。

又是多少年的今天,當我讀了小說《甜沫》、在島城第一次品嚐到甜沫時,我想到了姥姥您做的菜葉飯。姥姥,您做的菜葉飯裏沒有小米、花生米、紅豆、油豆皮、粉條爲主料,也沒有菠菜、八角、桂皮、花椒、鹽、白胡椒粉、蔥、姜、蒜爲輔料,也沒有經過數小時的熬製,但,姥姥您做的菜葉飯比享譽大江南北的甜沫還香。那香味讓我在以後的歲月裏常常回味,我感覺那就是姥姥的味道。我媽也說過,她嘗試了多少次也做不出姥姥您做的菜葉飯的味道。

我親親的姥姥,您靠着要對姥爺一個交代的信念,硬是把四個兒女拉扯成人。

我媽在大鍊鋼鐵那一年走出了小山村,二姨隔了兩年應徵入伍去了新疆建設兵團,舅舅和小姨留在了我親親的姥姥您的身邊。曾經風裏雨裏渡來的姥姥您,臉上有了喜色,您對着埋有一件破褂子的我姥爺墳頭說,“孩子他爹,你看到了,咱小大嫚當工人去了,二丫當兵了,今天告訴你,讓你高興高興。”說完,您撲在墳上大哭起來。直到舅舅上去拉您,您才戀戀不捨離開了那堆冰冷的泥土。

我親親的姥姥,我到您身邊時我的小姨還沒結婚吧?但,我知道那時的我成了我媽的累贅。我媽在萬般無奈情況下把七個月多一點的我送給了您。姥姥,我也知道,沒有您我活不到今天,沒有您我小小的生命或許已經凋零在那個動盪的年月了。姥姥,您一定懷疑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事,因爲您在世時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媽也不曾提起過。記憶中,我是一個調皮的孩子,一天到頭愛纏着您脖子,咬着您的耳朵讓您給我講哪些大灰狼、壁虎精的故事,隔三差五愛抱着您的小腿,央求您領我去小河裏抓小魚、摸小蝦,住不幾天饞嘴的我愛拽着您的大衣襟,拉着您胳膊讓您給我做香噴噴的菜葉飯……

記得,那是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在一堆舊照片裏見到一張發黃的舊照片,照片上有四個人並排站着,我疑惑地問,“媽,這三個人是誰呀?咋沒爸呢?”

我親親的姥姥,我告訴您,當時我清楚記得我媽臉兒不悅,說,“那女的是你二姨,你二姨邊上的是你二姨夫。”

“二姨真漂亮,像電影裏的金環銀環。這個人是誰?”我指了指我媽身邊兩手搭在媽肩上的男人問。

“他……他,你一個叔叔。”姥姥您知道嗎?我發現我媽有些發慌。

看着照片我一撇嘴說,“這個叔叔一點不好看,沒爸帥,還留着大分頭,像電影裏的大特務。”

“一邊玩去。”我媽把照片奪了過去,把我攆出了家門。

一天,我媽不知從哪兒又翻出那張舊照片,指着那個叔叔說,“小慧,他是你親爸。”親親的姥姥,您知道我不信媽的話啊。從小親自己的爸不是自己的親爸?哭着哭着我明白了一些事,奶奶看到我總是拿眼剜我,就是做了好吃的也只給小爹家的妹妹吃。

我親親的姥姥,那時我沒有告訴您,小小的我學會了察顏觀色,學會了每天晚上對着月亮說話,我想讓月亮捎話給您啊。姥姥您知道嗎?每次看到爸對我笑,我感覺像刻意裝出來一樣,感覺爸不再愛自己,媽也不再愛自己。在廁所裏我哭的一塌糊塗,我喊着,“姥姥,我要去找你。”當刺鼻的農藥穿過喉嚨剎那,我聽到姥姥您在喊,“小慧不能死,你才15歲,你要考大學啊。”

我親親的姥姥,我對不起您,我沒有考取大學。我進了爸在的工廠。姥姥,我只能認命,家裏弟妹等着錢上學啊。

我親親的姥姥,您的小慧大學夢破滅了,只能懷着不甘的心走進婚姻。

一年又一年,看着被歲月染白髮絲的`爸媽,我些許的恨意被情感蕩盡,濃濃的感恩縈繞在日子裏。親親的姥姥,我知道,這是您所希望看到的。

那是“五。一”節放假,我和老公回老家看望病好出院的我媽。我媽偷偷告訴我,“我打電話給他的村委,打不通。”我媽看出我的疑惑,又說,“哎,我只是想能在入土前見見他。”爲了完成我媽有生之年的願望?還是我心裏也有一絲絲的念想?我親親的姥姥,我告訴您,當時我已經分辨不清。當身處在我生父老家時,我的淚水決堤一樣奔流。

“這房子就是我哥的老房。”小爹說。

我親親的姥姥,我媽永遠不會知道是我通過各種渠道尋訪到生父老家,纔有了生父的來電。只要年老多病的媽願意,姥姥,您的小慧就高興。姥姥,我想就是您現在還活着,一定也會支持我的做法。

“五。一”後上班的第一天,我正在寫合同,突然手機響起,我隨手一劃,“你是小慧嗎?”我一愣,姥姥,您說,除了家裏人誰還知道我小名?我心慌亂起來,不會是他吧?果真是他,我一直恨着的生父……

我親親的姥姥,您不會知道,在海風習習的西海岸,當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向我走來時,我心中的血液在涌動,心告訴我,這個老人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姥姥,姥姥,是您在天之靈的保佑讓你的小慧見到我生父吧?我想一定是,因爲只有您最親小慧,也最愛小慧。

我的父親說:“你姥姥是個大好人,爲了撫養子女吃盡了苦頭。要不是你姥姥,你也活不到今天。”父親還說,“我與你媽是歷史的錯,不能怪任何人。只是,孩子,對你來說,我是罪人……”從父親嘴裏我知道了當年他的無奈,也知道了是姥姥您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撫養。

我親親的姥姥,那個物質匱乏的年月,您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我父親說了,您是從自己嘴裏省下的飯把我喂大的。依稀記得我的舅媽沒有一天笑過。姥姥您記不記得,稍大一點的我曾偷偷問過您,“我舅媽是不是不會笑?”姥姥您用粗糙的雙手撫摸着我的翹天辮,說,“別管她。”現在想想一定是我的到來,讓舅媽不高興。那個年月家裏多張嘴生活就會很艱難。

我親親的姥姥,我在您的庇護下快樂成長着,您的孩子們一個個長大飛離了您的身邊,小小的我成了您身邊的開心果。直到舅媽有了小弟弟後,您才萬般不捨把我送回到我媽的身邊。那時我媽已經從縣醫院自動辭職回到了我爸的老家,一個閉塞的小山村。

我親親的姥姥,您還記得吧,每隔幾天我就會嚷着我媽帶我去見您。有一次我媽被我哭的無奈,顛着大肚子愣是和我步行度量到了長青莊。那天,響午過後我和我媽纔到了您面前。姥姥您抱着一身泥的我哭了,您怪罪我媽,“小慧還不到四歲啊,這五六十里的路,她的小腳是怎麼走來的?小大嫚你要累壞了她,我跟你沒完。”

這樣的事以後的日子裏還有過,因爲我太想您了,姥姥,也因爲家裏就一輛自行車,我爸要去上班。每一次姥姥您都要留下我住好幾天,我親親的姥姥您可知,在您身邊的這幾天是我兒時最快樂時光。這時的我已經記事,每天我會領着舅舅家的小弟玩,可是,照樣沒見過舅媽笑過。

我親親的姥姥,您不知道,當我看着我媽急匆匆跟着那個大舅走了後,我的心也跟着飛走了。姥姥,這一天我沒有心思上課,滿腦子都是您白淨的面孔,慈祥的笑臉,黑亮的頭髮,腦後漂亮的挽花……,姥姥,姥姥……您怎麼說走就走了?您沒想過您的小慧會難過嗎?姥姥,小慧再也看不到您了嗎?姥姥,姥姥,姥姥……

我媽說,“從此我沒有了這個不孝的弟弟。”姥姥,從此後,我再也沒有踏進長青莊一步,只有我媽在您的每一個忌日獨自去您的墳頭,然後匆匆返回。姥姥,您的墳在哪兒小慧不知,姥姥你沒有怪你的小慧吧?再後來,我聽說李家子孫爲了建新屋,把您和姥爺的墳都起走了,起到了哪兒我更是不會知道了。我走進了教堂。姥姥,您的小慧在教堂爲您祈禱,祈禱耶穌保佑您在那邊能夠開心。

我親親的姥姥,您化成灰燼已有三十多年了,您雖然離開小慧這麼多年,您我相隔在兩個世界,但您知道嗎?您永遠活在小慧心裏。您的淳樸善良、您的吃苦耐勞、您的傲骨風範、您的自愛自強、您的不屈不撓、您的豁達淡然……這一切都在感染着我。每一次遇到難事,我就想到姥姥您,是您在鞭策着我、鼓勵着我,給了我生活的勇氣,讓我知道活着的美好。

我親親的姥姥,我還想告訴您,以前我給您寫過信,寫過千萬封,那是寫在心裏的信啊,但每一次都沒有結尾。姥姥,今天我想告訴您,這封信終於有了結尾,您的小慧找到了親生父親,那種血脈相連的情感姥姥您懂得,我想您聽後一定很開心,您在天堂也可以安心了。姥姥,我對您發誓,我不會忘記爸對我關愛,感恩是小慧必須做到的。姥姥,您就放心吧,您的小慧孩子也已經長大,成爲了國家的棟樑,小慧懂得爲人父母就要做好榜樣。

我親親的姥姥,您的小慧祝您在天堂幸福,來世,小慧還做您的親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