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寂寞的春節散文

寂寞的春節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2.14W 次

上班兩天了,渾身不太舒坦。也不是身體上出了什麼毛病,更不是有多少多少的工作牽絆着自己,相反,什麼事情都沒有,連電話半天都不曾響一下,就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裏,不想說、不想動、不想思考、身上所有的零件全部陷入了不作爲的境地。

寂寞的春節散文

不完全是過完春節的原因,可或多或少與春節是有一定關係的。

至少,春節的時間是自己可以完全支配的,春節的時間的分配看起來是充盈的,是熱鬧的,是很不亦樂乎的,現在它已離去,引發的身體上有一種失重的感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是春節過得真的就那麼愜意嗎?忙碌倒是真的,快樂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了。

從節前放假開始,心情或許是愉快的,那是一種解脫,不需要聽着鬧鐘手忙腳亂地上班了,看到別人在休息自己終於也可以休息,心理平衡許多了。然後,帶着老婆孩子在街上溜達,見到什麼買什麼,也不管是不是必需品,比如衣服,應該沒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可據說過年買衣服是一樣風俗,那就按照風俗來吧!小孩子是最高興的,他是不需要寫作業的,也是可以撒開腳丫子多玩一會遊戲的,甚至還可以啃個肯德基麥當勞什麼的,再說面對即將到來的春節,他還可以混一點自己可以支配的壓歲錢什麼的,這是一種待遇——只有春節纔有的待遇,區別是很明顯的,所以高興是完全應該的。再然後收拾停當,就準備回老家,和父母在一起過年也是必須的,妻子大包小包地收拾着,我在一邊覺着沒有多大意思,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過完了還是要回家的,犯得着這麼興師動衆的,換做我甩手都是完全可以對付的。可是我做不了她的主,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她收拾的那麼多包裹中,我必須找個最大的勒在自己的肩膀上,回回頭看看孩子那張興高采烈的臉。

回老家那天是臘月二十八——除夕前一天,再遲就說不過去了。出門的時候,外面飄起了小雪。雪花不大,可下的很密,鋪天蓋地地下來,行人全部佝僂着腰身,豎起了風帽,緩緩地移動在街頭巷尾。我站在小區門口焦急地等待着過往的出租車,我沒有彎腰的習慣,也沒有雨傘的遮攔,雪花和我倒是結合的挺好,自己像陷入小雪中的一個雕塑,我甚至有那麼一絲享受雕塑的感覺。

很多時候覺得世界都是一堆雕塑,移動的雕塑和靜止的雕塑。生命從移動的雕塑開始,最終的結果則都幻化成所謂的靜止的雕塑,所以在變成靜止的雕塑之前,不妨偶爾讓自己靜止一下。有時下雨我不會打傘的,那時我總在想,如果沒有知覺的話,我還能打哪門子傘啊!何況是雪花,畢竟銀白的雪花是可人的,它蓋在我的身上是它的一種眷顧。

曾經在零下十幾度的雪地裏,我自由地嬉戲過,專門找沒有踩過的地方去嘗試,是內心喜歡征服的慾望在作祟,還是特別願意在一片銀白的世界裏徜徉,我自己說不清楚,可我記得還算年輕的我當時有點興奮。

還是六年前的一個冬天,我和妻子哆哆嗦嗦地站在銀行的門口,辦理着按揭的業務,面對購房引發的房貸的恐懼,我們的話很少。櫃檯裏幾臺櫃式空調讓裏面的工作人員早已卸下了臃腫的外套,他們愛理不理地掃描着櫃檯外面的人。我們在無奈地排隊,忽然一聲悅耳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寧靜,那是一個女聲:“下雪啦!”

我回頭一看,是的,下雪啦!鵝毛般的雪片齊刷刷地從天而降,有一種聖潔的美。我當時高興不起來,這種美是與我無關的,與我有關的是那麼一丁點工資如何扛下這漫長的按揭,在這種情愫的支配下,那個由衷而發的中年婦女在我眼裏都不怎麼可愛,這是我的狹隘,狹隘的我至今對那個春節前雪天印象很深刻。

終於還是攔到了一輛出租車,鄰近春節,還在下雪,價錢只能由出租車師傅說了算,我也沒有作任何爭論,早點回家就是了,幾十塊錢的問題就不要當問題吧!

車子很快,到家不過花了半個小時。父母都在家等着,在兒子幾句甜言蜜語之後,大家開始忙菜忙飯,因爲準備着過年,所以飯菜是極其豐盛的。全家人圍在一起喝了點酒,對於長期泡在酒缸裏的自己對酒其實是有一點排斥的,一面排斥,一面又有很多理由讓自己無法拒絕,在推崇和信奉酒文化的屬於我的周邊環境裏,我在很多時間內都處於頭昏腦漲的境地,有多少是自己心甘情願的我自己都說不清楚,我也不想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可在父親這兒,沒有任何人要求我,我屬於百分之百地自由,愛喝就喝,不愛喝就不喝,可我還是特意跑到附近小店裏找了兩瓶在集鎮上算是特別好的烈性白酒,在窄窄的小屋內,圍坐在火鍋旁,輕鬆地喝着。父親酒量比我大,十幾年前的夏天,我們父子倆,他喝白的,我喝啤的,就能看出他對酒的嗜好;而在一般的天氣裏,我們都是一斤白酒一人一半的;現在他血壓有點高,也不敢放開喝了,每天給自己定量,二兩不到的樣子。我又不願意輕易地就結束這頓飯,因爲我流連這種一家人吃飯的氛圍,同時,我不知道我吃晚飯之後還能去做些什麼,似乎只有睡覺了,外面的雪下得大了許多,出門是不太容易的,所以還不如呆在飯桌上的時間長一點。就是這樣的原因,我們把一斤白酒還是喝完了,顯然這次,是我佔的大頭。

兒子還是沒有放過我,非要拽着我到外面去溜達,這個小東西也是極其喜歡雪的,準確地說他更喜歡雪球,因外有了雪球,他就可以趁我不備對我實施攻擊了。我領着他來到後面的田野裏,隨心所欲地走着,寒風中和着酒氣,腳步踐踏着田埂,兒子東長西短地問着,還不時用我的手機拍點照片,強迫着我擺幾個造型,我倒是好好地享受着這份天倫。

回來的時候,一身的雪花,父母不停地在孩子身上拍打着,而我只需要剁兩腳就算可以了。

然後就是晚上,繼續吃飯喝酒以及沒有中心地說着家常裏短。

第二天就是除夕,我窩在牀上起來得很遲,母親張羅着年夜飯,父親忙活着貼春聯和整理即將燃放的鞭炮,兒子關注着李娜的網球賽事,結果李娜在握有四個賽點的情況下被克里斯特爾斯翻盤,龍年的除夕沒有爲龍的傳人帶來好運。

這其實很正常,運氣的來臨與任何東西都沒有關係,對此我一直深信不疑。雖然我們極想讓那場普通的澳網比賽爲我們增加點喜慶,雖然,最想贏下比賽的是李娜本人和她憨憨的丈夫。

我先前是喜歡張羅春節的,也寫過多年的春聯,還曾經在村子裏四處晃悠,對別家的春聯品頭論足,加上做老師之前上學時候有點書法的功底,寫出來的還不至於有多麼難看,一時間還幫過不少人家寫過,也抽過別人因此而遞過的很多香菸。可隨着年齡的增大,市場的繁榮,這門手藝也就不再吃香了,大街上到處都是現成的統一印製的春聯,花兩個錢買回家就行了方便許多,還有的春聯上面灑了金粉,多了一些富貴的氣息,自然購買的就更多了。臘月二十六那天,縣城裏最有名的書法家爲大家義務寫春聯,連筆墨紙硯都不要帶,可還是門前冷落,我竟有說不出的落寞,人家寫的都沒有人要,我還忙活什麼呢?

所以,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寫過春聯,家中的筆墨紙硯基本上已經破損凋零,先前,還想指導一下孩子寫寫書法什麼的,可看着孩子對此索然無味,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他且快樂着,就讓他繼續樂和吧!

終於到了下午時分,集鎮上開始有人燃放鞭炮了,那就表示這家要吃年夜飯了。年夜飯各處有各處的習俗,我們這兒應該從中午十二點整開始一直到晚上都算是年夜飯,忙活得快一點的就可以吃得早些,忙活得慢一些的就吃得遲一些,每家吃飯之前都要放鞭炮,父親歷來不爭先,也不願落後,我家吃年夜飯的時間一般都在三點半左右,然後吃上兩個小時,這樣晚上就不需要再吃了。

父親一個人在前面燃放着鞭炮,我不喜歡放鞭炮,兒子也不太喜歡,放鞭炮的時候我們離得很遠,把耳朵都捂了起來。母親給孩子洗了洗臉,小人兒的臉上立馬乾淨了許多。往年過年的時候,母親會爲他在胸前套上一件舊衣裳,胳膊上套兩條護袖,這樣他在吃東西的東西不會把身上的新衣裳弄髒,今年孩子大了一些,吃飯的時候應該會注意到這些的,所以這道程序也就省略了。

孩子穿上嶄新的衣裳,一家三代圍坐在桌前,滿滿一桌子菜,各自的杯子裏都斟滿了酒水,孩子喝的是飲料,母親和妻子倒的都是白酒。昨日一天的白酒,我頭上有點暈眩,不過既然是除夕,還是要喝一點的。桌上有一盤魚,那是不能動的,“魚”者,“餘”也,吃過了也就沒有了,所以上了桌子之後也就撤到一邊去了。

然而,這頓飯吃得時間並不是很長,一會兒就有鄰居到我家串門了,他們吃得早一些,現在吃過了,要對付着除夕的時間了。渠道很簡單,就是打麻將。去年我過來的時候,和鄰居們打過一次,他們今年自然又想到了我,我自然不會拒絕的。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屬於我自己的春節也就在此刻結束了。因爲從這個時刻開始,所有的除了睡覺的時間之外,我都是在桌子上度過的,一是酒桌,一是牌桌。每天如此,早上睡個懶覺,然後起牀吃個早飯,中餐和晚餐坐的是酒桌,下午和晚間的時間是在牌桌上,酒不喝不行,牌不打無味,酒桌上親兄熱弟,牌桌上是一團和氣,夾雜着手中永不歇火的香菸,就是在永遠的嘈雜和污濁的空氣中對付着每一個新年,如此直到正月初八。而隨後的'日子還會延續一些,因爲該走動還沒有走動,而這些走動只能安排在週六週日或者平時的一些晚上,按照去年的經驗,大概一直會持續到三月底爲止。

妻子也不例外,唯一的區別是她不需要喝酒的,打牌的頻率不會比我低多少,也是在馬不停蹄地忙碌着。孩子是最爲自由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看着自己喜歡的電視,玩着自己喜歡的遊戲,盡情享受着爺爺奶奶的溺愛,每晚(有時是深夜)回家看着他熟睡的樣子,覺得只有他是在享受春節,而我們不過是以春節和人情的名義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而已。

初八了,算是正式上班了,妻小也都歸位了,算是在第一輪的集中轟炸中獲得了短暫的憩息,也擁有了一個人享受寧靜的時間和空間。所以賴在電腦前連到食堂吃飯的興趣都沒有,倒是能隨心所欲地在網上看些什麼,也可以漫無目的地在電腦前敲打些什麼。

春節應該怎麼過,央視春晚的主題是“回家過大年”,這不是問題,可這等於沒說。

和每年一樣,一臺春晚結束,都會受到各種各樣的指責。其實真是難爲那幫人了,原本衆口難調,加上我們的很多評論者一開始就是帶着挑剔的目光去介入這個話題的,人家怎麼能做到人人滿意。我更想說的是,就是他把節目辦得完美無瑕,當真就能提高多少收視率?我的周邊,已經有很多人不看春晚好長時間了,我自己也是,只是後期七拼八湊地看了一些,而後期看與一開始看,心態和評價標準是不可能一樣的。我想如果全國人民當真從晚上八點開始端坐在電視機前,靜靜地看完春晚,春晚被人詬病的機會要少許多。就今年的春晚而言,我覺得挺好,美侖美奐的舞臺設計,主持人親民的風格,尤其以楊麗萍等大師級的節目的支撐,事後我看得都覺得挺好。也許春晚是接地氣了,我們的評論者倒有點懸浮了。這有點像搞文學評論的,一本小說沒有看完,就在那兒說個沒完,其實也是對別人的不夠尊重。發言權是建立在知情權的基礎上,這個道理並不難懂,至少就我而言,我從來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資格去談論春晚,因爲我沒有看完,以前是,估計今後也是,而我的理解則一直都是,你必須先找到墳頭,然後纔可以上墳的,否則就是弄錯了。

我每年似乎都在思考這樣的問題,可每年都是在這樣地過,面對過年,我竟然有了一絲恐懼。喝酒被稱爲“酒文化”,麻將被稱爲“國粹”,兩項娛樂在春節裏被鋪上了濃墨重彩,與最具有中國特色的過年結合在一起,中國特色被放大到極致。而這樣的中國特色會拖垮很多人。

初五的早上,我的一個鄰居到親戚家串門,丈夫酒多了,一個人兀自往回趕,還沒有進門,身子就筆直地倒在地上,還是父親把他扶進的家,他還沒有坐下,電話來了,他的妻子在後面被車子撞了,至今躺在醫院。交通事故每天都在發生,可這個事故是與春節有關的。那個鄰居是個手藝人,平時一分鐘都是好的,春節就是想放鬆一下,酒過量了,引發的妻子被撞事件。我叔叔還告訴我,初二的中午,我的一個表弟到他家要酒喝,趴在地上,用手撥打110都不聽使喚,然後在家休息了整整四五天,相當於生了一場大病。更有甚者,在溫情的牌桌前,其實是沒有多少溫情的,贏錢的不好意思走人,輸錢的又不願意走,想把失去的再奪回來,陷入長時間的堅持,直到筋疲力竭爲止。何苦?何必?

對於我來說,也玩,也輸錢,好在目前還基本上只是一個溫飽型的人,沒有多少閒錢讓我去折騰的,我總是在應付,還不至於傷筋動骨的。可春節對我的損傷就是抽菸數量的集中,我回頭想一下,幾天春節,我每天正常都在抽三四包香菸,別人遞給你,你遞給別人,喝酒時要抽,打牌時要抽,抽菸至今的我沒有任何反應,可就在今年等到煙消雲散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清早起來有一口黑乎乎的痰。我鬱悶了起來,忽然想戒菸了,我也知道我做不到,就像很多事情,我堅持不了自己,一貫如此。

今天,我好好回味着春節的種種,發現在忙碌的腳步聲中,在歡笑的聚會場合,我站在邊緣,諸多歡笑與我無關。那種快樂與溫情更像是一種人爲炮製的幻覺,一種自我欺騙,我們不說,是因爲我們不願承認罷了,當我們直面這個問題時,我們發現春節帶給我的是一種寂寞,來自內心深處的寂寞,一種冰涼的寂寞。

小時候,穿着母親做的棉鞋挨家挨戶尋找着沒有燃放的小鞭炮,可能會想,如果有一串完全屬於自己支配的小鞭炮,該有多好啊!現在,聽着震耳欲聾的煙花爆竹聲,自己覺得,吵死人有什麼意思;小時候,口袋裏裝着三塊五塊的壓歲錢會想,這錢母親要是不往回收該有多好啊!現在,看到錢就會由衷地憎惡,就是這些爛紙把人折騰得面目全非;小時候,看到那些大人褲子都來不及拎飛速地趕往牌九場的時候,自己會想,怎麼能?現在,自己正在以春節娛樂的名義隔三差五地參與其中,甚至樂此不疲。

是年齡的緣故還是自己的緣故,兼而有之吧!

何止是春節,平時亦是如此的。我們有很多時候面對很多事情或者是人總是在心裏排斥,表面上迎合;在內心裏掙扎,在表面上屈服;明明心裏殘存着希望,表面上還裝着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就像這過年,我必須真實地面對自己。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內心十分寂寞、情感十分荒涼的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