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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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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開車經過那個街角,又遇見了她騎着電動車載着她的兒子。她還是那麼清瘦,似乎這麼多年從不曾變樣。我多想停下車,打開車窗,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或者像從前那樣,邀請她來我家裏吃一頓便飯,哪怕只是聊聊天。可是“茵茵!茵茵!”這麼一個親切又能灼傷人的名字!最終我還是放棄了那沒有形成的勇氣,加快了車速,絕塵而去。好像是在逃脫着我曾經犯下的一個錯誤。

茵茵散文隨筆

那夜在夢中,我又回到了那個街角。我依舊是看見她騎着電動車載着她的兒子,這次我毫不猶豫地叫住了她,我們彼此默契的都沒有再提起那件事情。我終於如釋重負,好像那個犯錯的人就是我。而當夢醒來,那塊大石頭又狠狠地落在了我的心頭。

茵茵與我是發小,我們家搬到Y城那年我們就認識了,那年我九歲,她七歲。茵茵圓圓的臉蛋兒,卻總是那麼蒼白。她的大眼睛裏似乎總是藏着心事,還有一些對外界的防備與拒絕。兒時在Y城的那些年,除了她其實我還有很多朋友,我就像個孩子王,有很多的崇拜者。而唯獨茵茵總是與我不近也不遠。她總是對你很友好,又突然發脾氣,說着冰冷的話語,甚至不給你留一點情面。一個可愛又熟悉的女孩,總是無法預知的瞬間就變作了一個讓人看不懂的陌生人。我總是刻意或無意的遠離她,之後又靠近她。好像我永遠都走不進她內心的世界,就像不懂爲什麼從我9歲認識她時,她的父親母親就是分房而睡。曾經聽人說過,她的母親在那時就在大城市有了別的男人。離婚不成就半夜三更回來偷她的兒子,兒子沒有偷成又改偷閨女。也許是茵茵的父親早有了防備,最終閨女也沒有偷成,她只好放棄了。茵茵的父親也因此受了刺激,變得很古怪。很久一段時間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工作和生活。後來雖然有些好轉,也只能給人乾點笨活,或是掃掃大街。

伴隨着我們漸漸的長大,因爲學業或其它原因,我們這些發小已各奔東西,逐漸失去了聯繫。我也跟隨着父母遷居到N城。茵茵在我的十四歲到十九歲的那幾年,成了沒有任何記憶的空白。當我快樂時,我不會想起她。當我很悲傷時,也不會想起她。後來有一年冬天,我跟家人回Y城過年。美瑜給我帶來了茵茵的消息,她一下子就填滿了我那一段關於她的空白,但那驚喜卻來得那樣無力。原來茵茵初中讀完就放棄了學業,選擇了去外面打工。我記得那天我和美瑜去她家找她,我們就站在她家樓下交談。她穿着一件新買的白襖,也許是因爲長久在別的城市,水土不服,長了一臉紅紅的青春痘。相隔五年,我們身上又各自沾染了不同的氣質,卻那麼難以相容。看見她曾經蒼白又美麗的臉上,多了那麼多紅紅的青春痘,我不禁黯然神傷。多想握住她那總是冰冷的手,說一句:“讓我們還做好朋友吧!”忘了最終是怎樣的別離。那年冬天,當所有的朋友都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茵茵就像是唯一剩下的那一堆,可以取暖卻又潮溼的柴禾,想要點燃,卻又無能爲力。

第二年的春天,父親終於決定讓我留在Y城考駕照。已記不清當時茵茵是爲什麼也留在了Y城,沒有再出去打工。對於這份友情,我是覺得無力的,但也許她並不覺得。因爲我們的家只隔着一條馬路,她幾乎每天都來找我。她總是不說一句的坐在院子裏,託着下巴看着我忙來忙去。或者就是站在屋子裏,傻傻地等着我梳妝完畢。之後再幹些什麼呢?她偶爾會說一兩句讓人記不住的話,剛提起我的興趣吧,她又突然莫名其妙的沉默了。其實她明明聽得到我在滔滔不絕,或者再叫她,她仍舊是讓人憤怒的沉默。

起初去駕校練車,我是不叫她的。不是不願意她陪,而是怕被拒絕。她仍舊是在我空閒的時候來找我,仍舊是沉默比溝通多。但那種默契與心靈的距離,似乎潛移默化的相通了。那天廣場的花突然開了,柳條垂下好長,風一吹像少女柔軟的頭髮。我們在廣場裏漫步,深嗅滿園的花香,聽枝頭上無憂無慮的鳥叫,看藍天上漂浮着的神祕白雲。偶爾看見成對的情侶,從我們眼前親暱地飄過,就泛起淡淡的哀愁。當她用手機播放那首《qq愛》的時候,我們同時希望按下重播鍵。

好想談戀愛 哦 越想越難耐

不知道到底誰才適合我的愛

……

哦 QQ愛是真是假誰去猜

不管他大步向前邁

只要多點自在

相距少點空白

……

既然分不清好壞也沒有勝利失敗

自己享受自己的精彩

……

因爲一首歌,我明目張膽地撬開了她沉默裏的祕密。那天我終於決定讓無所事事的她陪我去駕校練車。我有時懶惰,她就陪我呆在家裏。有時候不得不去,她就毫無怨言地陪着我。我倆騎着個破舊的自行車,一路上替換着騎,從小城的最西頭,騎到最東頭,起碼要四十分鐘。好不容易到駕校,前面已經簽了二十幾個學員的名字了,有時候甚至是三十個。每個人練車5分鐘,輪到我起碼要等兩個小時左右,也只是練習區區的5分鐘,而且這珍貴的5分鐘,我通常都是糊里糊塗的就給浪費了。有一個叫東東的男生,在我每次練車的時候,他總是坐在我副駕駛的座位上幫我指點。由於他長得並不像壞人,我的確又需要人來指點,就毫不抗拒的任他每次都坐在我的副駕駛座位上。

我和茵茵每天都穿着花裙子,在駕校與回家的路上飛來飛去,像兩隻笨拙而又自得其樂的花蝴蝶。有一次我們去晚了,居然簽到了三十往後的排序號。那天我好像着急練了車去忙什麼事情,就很無奈地對茵茵感嘆:“真是糟糕,我們來得那麼晚,恐怕今天是練不成了!”怎麼這句話就被旁邊的一個跟我年齡相仿的男孩聽到了,他就主動跟我說:“既然你有事,咱倆就換換號吧,我籤的第六,你先練,到時我排你的號練,反正我也沒有什麼事。”我被他的話驚倒了!我瞪大眼睛足足看了他三十秒,我居然能遇到這樣善良又義氣的男孩!後來才知道他叫小白,回族人,他長着一張與我堂哥一樣愛笑的嘴巴。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很多學員考過了科目一,科目二。由於我的貪玩和不用心,我的科目二一直還沒有機會去考。我和茵茵每天都還嘻嘻哈哈地往駕校跑着,麻木不仁的練車。有一天我正坐在石臺上等車,忽然聽見一個男生在跟我說話,我又不能肯定是不是在跟我說話,並沒有答應。我只是尋着聲音轉過頭,看見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懶散地坐在我的右邊,雙目直視着前方,自言自語。好有型的側臉,仔細分辨,原來他左耳朵上掛着藍牙耳機,原來他是在跟人通電話呢!我不禁唏噓,幸虧我沒有回答,不然該有多尷尬呀!

後來我和茵茵每次來駕校的路上,只要經過那個拐角,就一定會遇見小白和那個戴藍牙耳機的男生。他們和我們一樣,也總是騎着一個破舊的自行車。每次遇到我和茵茵,他倆總會調皮地給我們打招呼,然後就迅速地消失在前方的拐角處。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駕校裏開始流傳東東是我的男友。真是開玩笑,他坐在我的副駕駛座位上,指導過我幾回就成了我的男友了嗎?我只不過是認爲,他是一個善良的人,有耐心的人。有一天晚上他約我,被我拒絕了,我不是他的女友,也瞬間在駕校傳開了。

後來茵茵告訴了我一件事情。她說東東約我的那天她去了,有駕校裏好幾個學員,其中還有小白和那個戴藍牙耳機的男生。那天東東醉得一塌糊塗。她又遺憾地說:“那個戴藍牙耳機的男生叫程力,原來他有老婆了!我聽見人家問他誰給他打電話,他說老婆子!”我只是瞬間驚訝,又瞬間變得無所謂了。不久後的一個深夜,茵茵給我打電話,她說:“我今晚又去跟他們玩兒了,還喝了酒。程力問我要你的手機號碼,他說喜歡你!”我又吃驚了一下,就問她:“他不是結婚了嗎?”茵茵興奮地說:“他說的老婆子就是媽媽,他還管爸爸叫老頭子呢!”還沒有等我說話,茵茵又激動地告訴我:“小白向我表白了!”電話掛斷之後,手機又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知道一定是程力。就任它響吧!我還不想隨便就接受一份新的感情。我知道我仍舊陷在一份很深又無望的感情裏,無法抽身,任何人都無法代替。

有了愛情的茵茵無疑是最快樂的,每天話也多了起來。她甚至每天跟小白通幾個電話,發了幾個信息都告訴我。我還總是會悲傷的,見我那快要結婚的前男友。我糾結,我悔恨,我埋怨,我沒有勇氣!最終我還是當着他的面撕掉了他送給我的照片,跟着程力而去。我知道,我不能再不去接受一份新的戀情。

當我纔剛剛開始和程力的戀愛,茵茵和小白的戀情就宣告死亡。我終於沒有告訴茵茵這個癡情的傻女生,那個小白從來都沒有真的愛過她。僅僅十來天的戀愛,與愛情有關嗎?而我承認我與程力真的彼此動過心,但那也真的不叫愛。最終兩個月之後,我們也和平分手了。偶爾在大街上相遇,從人羣之中一眼就能認出對方,之後就是一個久違又關切的微笑,淺淺淡淡地問一句:“最近還好嗎?”再之後就是再見,我們再不需要彼此刻意的聯繫了。

有一個夏夜的晚上,我和茵茵在散步。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男人打來的電話,說他是我們駕校學大車的學員,想要與我做朋友。我一聽就冷漠地說:“我有男朋友了,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他又猥瑣地說:“做朋友也可以呀。”我沒有再繼續聽就厭倦地掛掉了電話。說不清楚爲什麼,我就是討厭這樣的人。隨即他又給茵茵打電話,茵茵就像中了大獎似的,跟一個陌生的男人聊個不停,我真是搞不懂,跟一個不相識的男人有什麼電話好講!那個猥瑣的男人實在是破壞了那個美好的夜晚。後來那個猥瑣男又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我一聽到是他就直接掛斷了。而茵茵和他的聯繫更是頻繁了,每天和我來駕校對於她就是一個盛大而又美麗的日子。她總是做出最可愛的表情,擺出最端莊的姿勢,陪我站在駕校的陰涼處,供那個與她從未謀面的猥瑣男觀賞。那次我們駕校考試,我在人羣中排隊等了一個上午,她就站在牆根處跟那個男人通了一上午的電話。我失望,無奈,嘆氣,卻又不能阻止她。她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她只是需要一場真正的戀愛。她明明知道那男人給我打電話不成,又給她打電話。這明明是一個思想不純正的男人!可是她一陷入自我設想的愛情,這所有的危險她全都忘記了。不久之後就聽她說他們戀愛了,他叫馮林。之後就是經常聽她提起他們的事情,什麼時候在廣場約會啦,什麼時候鬧矛盾啦……我還能說什麼呢?後來才見到那個男人,臉型雖不算錯,一米七二的個子,怎配得上茵茵一米六五的身高,和窈窕的身材?

後來因爲我自家發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我不得不放棄考駕照,離開Y城。茵茵曾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們分手了,而且她也跑去天津賣滷肉去了。深秋的時候我又回到了Y城,茵茵不久之後又回來了。之後他們又舊情復燃。那男人還一直說要請我吃魚,我那時候雖不知道是爲什麼,但礙於茵茵的面子還是去了。那是一個冬天的夜晚,我們三個吃的火鍋,還點了一桌子的菜。茵茵和那個男人還喝了一些酒。飯後我獨自回去了,留下他倆溫存。夜深的時候居然又接到那個男人的電話,他醉醺醺的問我:“假如我當初追你,你會跟我好嗎?”我狠狠地告訴他:“你!永遠不可能!”我氣得渾身顫抖。我多想立刻告訴茵茵那個男人醜惡的嘴臉,但是快要撥出的號碼終於還是被摁斷了。我又比茵茵漂亮多少呢?恐怕告訴她,可恨的人便是我了。我更不想失去這份友誼。

他們分分合合最終還是訂婚了,他們訂婚的那天宴席結束後,我才悄悄地跑到她們家祝賀。一進門,茵茵和她的父母親都是拉着冰冷和愁苦的長臉,桌上的並不豐盛的飯菜似乎從來沒有被人動過。我一看這架勢,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禮貌性的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後來期間我又回了一次N城,直到臘月十七茵茵高興的給我打電話說她明天就要結婚了,由於太倉促,父親在N城的工作還沒有交接完成,我最終也沒有參加茵茵的婚禮。

茵茵是奉子成婚的,她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我還曾陪她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隔着她的肚皮裝模作樣的聽寶寶的動靜。有一天這親密又祥和的畫面徹底破碎了。那段時間,我被附近所有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待,他們的眼神裏全是厭惡,怨憤。我還被矇在鼓裏,依舊對他們友好的說話,打招呼。那天奶奶也責怪地問我:“會兒呀,你咋給人家茵茵介紹那樣一個男人呀?長得不行,又那麼窮,還嫁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睜大眼睛,莫名其妙的說:“我什麼時候給茵茵介紹對象了?那是她自己談的!”奶奶說:“那幹嘛鄰居阿蓮和你老姑奶都跑來告訴我是你給介紹的呀?全村人把咱的脊樑骨都搗斷了!是茵茵的媽媽在村裏到處說你,說都怨你給他閨女介紹那麼差的男人!”我頓時頭大,拿起電話就打給了茵茵,我一定要質問她爲什麼要這麼說!爲什麼任由別人在背後戳斷我的脊樑骨?結果當我一股腦的質問她時,她卻在電話那頭給我無盡的沉默,我實在是受夠了她那半死不活的沉默,就生氣的掛斷了電話。不久後她終於發來短信說:“對不起,我會跟我媽解釋的。”我當時真想扇她一個耳光,這算什麼朋友?爲了自己的膽怯,不敢面對,就胡說八道!就任由那些長舌婦在我的背後戳我的脊樑骨!既然自己選擇想要的愛情,憑什麼不敢承擔後果?那天我終於沒有再回她的信息,而她再也沒有與我聯繫。

也許是她終於有了自己想要的愛情,也許她真的不再需要我這樣的朋友。轉眼好幾年過去了,我們真的形同陌路了。我想不通,她爲什麼突然出現了,又突然消失了。又突然出現了,狠狠戳傷了我之後又徹底離開了。偶爾又像個有目的的影子,飄在我能遇見的某個街角,或者我的夢裏。我承認面對這份友誼,我一定是最軟弱的那一個,即使是曾給過我傷害,我仍舊會因爲情深,而將所有的怨憤釋懷。雖然她最終什麼都沒有再說,我卻爲她設想了許多可以得到我原諒的藉口。我還不到三十歲,一輩子還有那麼長,我們還要和好嗎?我們還會再和好嗎?其實那一句道歉與原諒真的不再重要。只是爲什麼她不再想起,而我也始終沒有勇氣走過去?也許是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也許長路漫漫,我們終將不再有任何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