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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母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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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我從來不會輕易落淚,以至於親朋好友都評論我是冷血動物,說我的心腸比山上的石頭還硬,但每當我想起我已經去世七個年頭的老母親,我就會情不自禁地鼻子發酸,滿滿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平凡的母親散文

我愛人比我更甚,在家裏看那些煽情的電視節目或者電視連續劇,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她有動情的波動,但在我母親去世的那一年,每次我們回老家給母親上墳,她總是不願意進我家老宅,甚至,剛走到巷子口,她就開始啜泣,及至進入宅院的大門,目睹到老太太的遺留之物,她即刻就變成泣不成聲了。

按常理說,在相對落後的鄉村,婆媳關係應該是最難相處的,更何況我愛人又天生一個強勢的性格(據我愛人說,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父親罵了她幾句,她幾天都不搭理她父親,直到她父親給她道了歉),我很納悶,如此強勢的我愛人,我不知道她一個人帶着孩子在老家生活的那幾年,是如何跟老太太相處的,而且相處的如此有感情?

直到我又一次和愛人回老家給母親上墳,瘸腿宋老黑的媳婦,一個鄉鄰們都稱呼她“傻二妮”的瘦小女人,抹着眼淚擋住我上墳的道路:“你可要多多給老太太燒點紙錢哩,你娘是個大好人呀!”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善良】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爺爺就去世了,唯有對我奶奶還留有頗深的印象。

我奶奶個高膚白,下巴頦上天生一顆黑色的美人痣,一生之中生養了五個兒子,兩個女兒,這五男二女,在老輩人的眼裏,可是有福之人的象徵哩!

但在我童年的記憶裏,奶奶的晚年生活,卻不是那麼太盡人意。

記得,已是八十多歲高齡的奶奶,那一年住在二大伯家裏的一間小房間裏,由於已經走路困難,奶奶的一日三餐便由五個兒子所在的家庭輪流送去。

那一天,輪到我們家給奶奶送飯,母親特意給奶奶蒸了幾個白麪饅頭(我們家都吃的是玉米麪窩窩頭),並用乾淨毛巾包的緊緊的,放在已經盛有小米粥和炒白菜的小竹籃裏,讓我給奶奶送過去。

到奶奶跟前,我剛一打開毛巾,奶奶便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起一個,塞進已經沒有一顆牙齒的嘴裏,迅速吞嚥起來,由於太急,噎的奶奶直打嗝。這景象,印在我無邪的瞳孔裏,已經是第三次了。

這一次回到家,我忍不住說給了母親聽,不料,被蹲在一旁正在啃玉米麪窩窩頭的父親聽到了,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這準又是二哥家的那個‘母老虎’乾的好事!不給老人送飯,我也不能讓你家好過了,我去揍這個沒有人性的娘們!”

母親一把將氣得暴跳如雷的父親拉住,並用力按在了椅子上。

我母親心裏很清楚,父親在家排行最小,在蠻不講理又非常兇悍的二大娘面前,只能是把關係弄得更僵,那最倒黴的還是自己的親孃。

自此以後,只要輪到二大娘家管飯,我母親就會偷偷的讓我去給奶奶送吃的。

母親的善良,在父親當了生產隊長,爲了集體利益,和二大娘的衝突,表現的尤爲突出。

那一次正值秋收,生產隊的馬車從玉米地裏往打穀場上運送掰下的玉米,二大娘的女兒追着馬車偷玉米,被我父親看到說了她幾句,這可惹惱了二大娘。中午吃飯的時候,二大娘領着她已經二十歲的女兒,堵着我家的大門口大罵我父親六親不認。

我父親出來跟她們理論,卻遭到她娘倆的毆打。那時候,我才八歲,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順手拿起一棵乾枯了的棉花秸稈,哭着向二大娘身上打去,我母親出來卻不去參戰,而是去大隊上找大隊幹部去了……

要強了一輩子的奶奶臨終時,誰也不見,唯有把我母親叫到牀前,將她身上太奶奶傳下來的,一塊雕刻精緻的銀錢給了我母親(我母親臨終時又給了我愛人),並一直抓着我母親的手,直到嚥氣。

母親的善良,不僅表現在家人身上,對外人也是一樣。

那一天,我放學回來,一進家門,一邊從肩膀上往下摘書包,一邊對正在廚房裏忙活的母親喊餓,當我看見剛出鍋的黃橙橙、香噴噴、熱乎乎的玉米麪窩窩頭時,便饞涎地抓起一個就要往嘴裏塞,卻被母親一把奪了過去:“你去把這幾個窩窩頭,送給大街上那幾個買穀草的外地叔叔吃,他們肯定是餓壞了。”

“咱們又不認識他們,幹嘛要給他們吃呀?”我生氣地撅起了小嘴。

“快去吧孩子,他們剛纔來找水喝,看一個個黃瘦的可憐哩,現在肯定也沒有吃飯呢,快去,回來就讓你吃個夠。”

母親說着,不由分說就往外面推我。

這樣的事情,碰到來家要飯的,那更是如此。

有一年,農村正值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裏來了個要飯的。

那時我家吃的飯,也是從我小爺爺家裏借來的。我站在屋口就對着要飯的喊:“你快走吧,俺家也是要飯吃的,你別等我餓急了,把你要到的飯給你搶了。”

“這孩子!”

母親嗔怪着,把自己那份還沒有動筷子的飯菜,一併送給了人家……

【勤勞】

母親是從很遠的外縣嫁給我父親的,那一年才十九歲。母親一生養育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我是老大。

從我有了記憶的那一天起,母親就一直在忙活,我很少看見母親有空閒下來的時候。

記得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我們家跟很多的農村家庭一樣,睡的是土炕,一家人晚上就並排睡在這土炕上。

每當夜幕降臨,我們就在被窩裏打鬧,而母親在炕的另一頭用紡車紡棉花。那紡車的“嗡嗡”聲就是我們最美妙的.催眠曲。往往一會兒還是嬉笑連天,一會兒我們就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及至半夜被尿憋醒,母親紡車的“嗡嗡”聲還在繼續着,再一次醒來,母親已經在爲我們做早飯了。

這樣的情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天半夜醒來,母親都是在不停地忙碌。有時候是在爲我們縫補破損的衣服,更多的時候是給我們納鞋底子。

這納鞋底子是個力氣活。只見母親一隻手拿牢鞋底,另一隻手用帶着頂針的手指,用力把鋼針頂透鞋底,爾後,再用兩個手指緊緊地捏住鋼針,用力把它拔出來,挽一個結再穿回去,如此反覆。偶爾,還看見母親把鋼針的尖部,在她那頭濃密烏黑的秀髮叢裏,用力的研磨一下,那瀟灑的神態,定格在我稚嫩的腦海中,至今仍清晰。

那時候的農村以生產隊爲單位,農民都是通過生產隊的集體勞動,掙工分養活家庭的。

也許是勤勞的本性使然,母親在生產隊勞動,從來不會偷奸耍滑,每天在莊稼地裏幹出來的農活,甚至比男勞力還要多。因此,每次評工分,生產隊給母親評出的分值,都是跟男壯勞力一樣的最高分——十分。

有一個掙九分工分的粗壯大嫂不服氣,去找生產隊長理論,那季節正好趕上收麥子,那時候的收麥子,全憑一把鐮刀,現在別說割麥子,就是一天的貓腰撅腚姿勢,恐怕一般人也是承受不了的。

生產隊長沒有辯駁,而是把我母親和那個大嫂,一起叫到了業已成熟的麥田裏,一人割五壟麥子,看誰先割到地頭。

起先還是並駕齊驅,一千米之後,那個大嫂就不行了。

只見母親很少直腰,一把鐮刀在她手裏上下翻飛,那捆綁麥捆的動作更是嫺熟,打腰、割麥、捆綁一氣呵成,快的讓人根本就看不出她是如何完成的。

這一下那個粗壯大嫂服氣了,對我母親伸了伸大拇指,走了。

年老後的母親,雖然幹不動重活了,一雙勤勞的雙手,總還是不願意閒下來。

她不但給我們看孩子,還給忙碌中的街坊鄰居看。

心靈手巧】

雖然母親大字不識一個,做出的一些事情,卻總是讓人刮目相看。

記得,還是在生活困難的那個年代,我從家門口的縣五中,考到了離家很遠的縣一中去參加高考複習班,雖然不用交學費和書本費,但吃飯的錢還是需要自己掏腰包的。也就是這每月十元的生活費,難倒了我貧窮的家庭(現在,每當我跟兒子提起這個事情,他都認爲是天方夜譚)。

臨近開學,母親求親戚告朋友纔給我湊齊了十元錢。一個月後,眼看就要斷頓了,我幾次讓人捎信回家,都是泥入大海,毫無音信。

實在沒有辦法,我只有離開學校,步行三十多地回到了家裏。

“你怎麼回來了呀?你爹去給你借錢還沒有回來呢!”

“吃飯了沒?咱可不敢耽誤了學(xiao)習呀!”

看見我進門,母親雖然嘴裏責備着,一雙粗糙而溫暖的大手卻緊緊地抓住了我。

“不上了。”我黑着臉,一味地責備他們不送錢去。

後來,我還是拿着不知道父親從哪兒借來的十元錢回到了學校。

再後來,家裏送來的生活費再也沒有間斷過,而且有時候還會多出來二塊三塊的。

高考完後回到家,我才知道,是母親有一次回孃家去看望姥姥,無意中她發現一個遠房親戚靠捏“面老虎”來賺錢,於是,母親在親戚家只幫了半天的忙,就學會了這門技藝。

這“面老虎”,可能很多人沒有見過,其實,它就是用白麪粉捏成的各種花鳥人物。

首先,你要把麪粉和勻了,不能硬也不能軟,用手捏一捏必須是柔軟細膩,毫無生澀之感,然後,就要充分發揮你的想象能力,那捏出來的“面老虎”才能新奇,讓人喜歡。

其實,這纔是“面老虎”的雛形。下一步就是要把這些捏好的“面老虎”放在鍋裏蒸,在蒸的時候,你還要準確地掌握火候,時間短了,它暄不起來,時間長了,它發硬不美觀。

等這些都做好了,最後就是上色了,這上色可是在考驗你的審美觀,粗俗了,讓人鄙視,太高雅了,又讓人看不懂,所以很是要費一番心思的。

那時候我的學費,就是靠着母親把這些“面老虎”,拿到離家很遠的廟會上去賣,賺來的。據我母親說,我弟弟妹妹的學費,也是靠她“面老虎”。

自打捏“面老虎”成功,母親創作的興致似乎是更高了,她又學會了剪窗花。

每到年關,鄉鄰們找母親剪窗花的人就絡繹不絕。

更讓我們驕傲的是,母親剪的窗花,不知道怎麼傳到了縣文化館。有一天,老館長親自來了,他左看右看,對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能夠剪出這麼多有價值的窗花,直是嘖嘖稱奇。臨走時,老館長精心挑選了兩幅滿意的窗花,說要代表縣裏到省裏去參加展覽,並給這兩幅窗花取了兩個好聽的名字,一幅叫“勤勞人家先致富”,另一幅叫“農民幸福感黨恩”。

七年前,母親在我們四個子女三個月寸步不離的照顧下,還是被無情的病魔奪去了她的生命,她老人家是含着微笑離開我們的……

我的母親很平凡,她和無數個農村老太太沒什麼兩樣,但她在自己的子女眼裏,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