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草一樣生長散文

5歲的女兒批評我：爸爸，你又唱錯了！女兒教我唱歌時，我總要面對這樣的窘境。因爲五音不全，即使一首最簡單的歌我也會唱得雞飛狗跳。沒辦法，對於音樂我毫無天賦。

有時一想，自己挺可憐，除了沒有音樂天賦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天賦。既不擅於言談，也不擅長運動，腦子不夠聰明，感覺不夠敏銳，眼光不夠獨到，甚至連身體也不夠強壯，簡直就是廢柴一枚。

有一天，有同事問：你覺得老天對你公平嗎？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公平！要說原因，缺乏天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還把我生在貧苦人家，沒有財富可以繼承，沒有貴人願意提攜，想要什麼都得靠自己努力。而自己通過十年、二十年的奮鬥所得到的一切，不過是別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人生就是這樣不公平，有的人頭腦聰慧，學習考試一路過關斬將；有的人天賦異稟，輕輕鬆鬆就能成爲某方面的行家裏手；有的人命好，直接生在富貴人家，即使傻頭傻腦也照樣錦衣玉食；還有些人，本身就資質過人，而且投胎功夫也是一流，從小就接受頂級的教育與歷練，見識過我們一生都無法企及的人和事。“人比人，氣死人”，說的就是這種情況，要說不公平，這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我們中的大部分，還是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樣的差距，極少有人因爲老天的不公而放棄自我。一個修鞋鋪、一間早餐店，一臺電腦，一組櫃檯，一本書、一支筆，或者只是一把掃帚、一雙手，大家都在努力，早出晚歸，殫精竭慮，汗流浹背，都想要過得更好，更舒心，更有價值。

我想起了小草，沒有花的嬌豔，沒有樹的.挺拔，或者生在小路邊，或者長在懸崖上，不管有沒有人關注，不管生存條件多麼惡劣，它們都是那樣頑強地生長着，盡力把根扎進土壤或者岩石的深處，伸展葉片，昂起頭顱，倔強地爲人間添出許多生機。在絢麗的花朵和偉岸的樹木面前，小草絲毫不輸生命的尊嚴和存在的價值，我們能想象一個沒有草的世界嗎？

我又想起了那棵不幸的樹，像某個出身貧苦的人，它生在山的最高處，沒有土壤，沒有水源，有的只是堅硬的岩石和凜冽的風霜。爲了生存，它的根生得比樹幹還粗壯，像觸角一樣遠遠地伸展開去，狠狠地扎進巖縫裏。這棵樹就以這種方式穩穩地立在山巔，像一個強健的靈魂，傲風霜，享雨露，雖然生而艱難，它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道風景。

再想想自己那不幸運的人生，由於家境貧寒，而且資質庸常，我每一項成績的取得都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中考復讀，高考復讀，考研不中，普通話一講滿堂鬨笑，工作經歷曲曲折折，買個房子艱難困苦……有句話說“我奮鬥了十八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對此我深有感觸。在我身邊，有的人，根本無法理解學業的艱難，對他們來說，那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有的人，很不屑於自己那舒適、體面的工作，因爲他們從來都不知道生活的艱辛；有的人，根本不用像我一樣爲房子費心傷神，父母早已安排了一切。但是，在那漫長的奮鬥過程中，一點點成績的取得，同樣給了我許多愉快的體驗。考上大學時的狂喜，走出莊稼地時的釋然，把工資交給母親時的自豪，喬遷新居時的興奮、滿足和驕傲。生活賜我以磨難，卻也沒有忘記丟給我幾個甘甜的果子。

所以，那天，當同事反問：你的生活不幸福嗎？你的付出沒有收穫嗎？我竟無言以對。

有時會想，人生就是一次漫長的旅行，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終點早已註定，不同的只是走什麼樣的路。不同的道路有不同的風景，山有山的雄奇，水有水的靈性，大道有人世的繁華，小徑有深谷的清幽，不一樣的風景有不一樣的情趣。那些富家子弟或者鄉野村夫、那些天資聰慧的孩子或者資質平平的庸人，只是置身於不同的旅程罷了，只要用心領會，他們一樣可以享有旅途的樂趣。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怎樣的人生纔是有價值的？這樣的問題沒有標準答案，但我想，像花一樣吐露芬芳，像樹一樣撐起藍天，或者，只是像草一樣努力地生長，用渺小的綠意來裝點大地，都是有意義的，都是有價值的。

即使生如草芥，我們也要像草一樣努力地生長，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