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款憶往事的散文

最近，我在賽格特酒店吃飯時結識了一個姓黃的朋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黃先生便講他兒時的經歷，一次老師詢問學生的志向，他忘記了舉手，“霍”地跳起來大聲地說：“長大當科學家！”老師很滿意：“當科學家幹什麼呀？”他的聲音更大：“餐餐有豬肉飯吃！”全堂鬨然。老師也笑得跌了眼鏡，她也不一定弄得清科學家和豬肉飯有什麼關係。

黃先對我們說，他在廣東信宜云開山脈裏生長，童年生活十分困難，吃飽一頓飯是最大的願望，今天希望粥裏多點米，明天盼望能有意外收穫，捉到一個野雞。看到別人拿着豬肉走過，會跟着走很長一段路，那種氣味，感覺得到很好聞。他很長時間都沒吃到過肉了。他心裏想，要吃得上豬肉，只有挺則走險的一條路了。接下來的幾個晚上，他幾乎一宿沒睡，以前每次想做些事情總是做不成，這回，他可真的要乾了。

幾天後的一個夜裏，黃先生摸到了生產隊的山上，在遠離人家的地方砍了一棵杉樹，歇了一會感覺到沒事，又砍了一棵。這些都是他事先看好了的，就是刀也偷偷磨了好多天，吹髮即斷。他咬着牙關，扛着這兩棵杉走了20多公里才停下來，這是一個墟鎮，他把杉樹放在不太顯眼的路邊，自己遠遠坐到一邊等着。那時蓋房子都用杉樹，杉樹很缺。很多人都贊那杉樹是上好的杉樹，在墟上很少見得到，到處打聽杉樹是誰的。開始時，他不敢承認是自己的，也故意打聽是誰的。最後，等他遇到了一個認爲不會發生危險的人，才壯着膽將杉樹賣了出去。那人從腰間摸出皺巴巴的紙幣給了他，看他還是個孩子，一會兒又回來，叮囑他把錢放好了，別丟了。

黃先生看看太陽，一下子想到了什麼，轉頭就跑，跑到供銷社才停下來，買了一包粗鹽，然後又跑到市場上去，擠到豬肉檔前，買得一塊肉。他一手拿肉，一手抓鹽，哼着從學校學到的語錄歌回家。臨近村子便一言不發，閃進家裏，把肉放在案臺上偷偷處理，然後放入清水大鍋裏，用手捂着鍋蓋煮，然而冒出的'熱氣還是令屋裏生香。父親問：“你這肉哪來的？”黃先生一點也不吱唔，說：“豬肉佬丟了讓我撿到的。”這時他早已準備好了的話。吃飯的時候，鄰居特地拐進來問：“今晚弄了什麼好吃的？”黃先生全家飛快地把肉放到臺底下，然後端起稀粥說：“還不一樣是‘蒼蠅翼’？（說粥稀）”然而，他家吃上豬肉的消息早被傳開了，走到外面，村裏人還沒問，黃先生的家人都興奮地搶着說：“我家沒吃上豬肉呀，餐餐都是用粥照鏡！”說着兩手做個圓圈，模仿着照鏡狀，誇張地比劃着，雖然怕別人眼熱自家有吃，還順藤摸瓜查出偷杉木的事，但那興奮之情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幸好東窗事不發，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今天，黃先生做起了房地產生意，擁有鉅額資產，然而他從來不迴避那偷杉樹的經歷。每次氣宇軒昂地出入酒樓賓館，不管吃得多豐盛和氣派，然而，他說覺得最是難忘的，還是當初那頓豬肉飯，偷杉樹換來的豬肉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