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酌散文

要把場景設定爲一個不算太大但很乾淨的酒館。大酒店大酒樓不行，那裏太喧譁太油膩，突出的是菜而不是酒；在酒吧裏也不行，雖然很有情調，但那裏的燈光音響和幢幢人影容易讓人分心。最好就是在小酒館裏，一盤花生米，一盤茴香豆，或者兩三樣醃製的小菜，就足以下酒了。我需要設定的就是這樣一個安靜、能夠獨處、能細細品酒的地方。一邊品酒，一邊想一些事情或想某個人，那些事情和人就在酒裏。

我設定的這個場景可以是具象的，也可以是想象的。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太需要這樣一個場景了，讓身和心都消停下來，入定，然後在品酒的時候任由思緒波濤洶涌。

這樣別人看到我時，就是一個人在獨酌。

其實，我並不想獨酌。我一直在等一個人。

這個人在哪裏，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也許在以前的日子裏，我曾經留意過這個人，但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與之失之交臂了；也可能這個人從來沒有在我眼前出現過，我可能要用一生的時間來等待。

我是男人，所以我等的是女人。我想如果有一個獨自喝酒的女人也在等人的話，那她等的就是男人。這是等待的平衡，屬於自然法則。

被等待的那個人肯定是我和她理想中的人，不能被要求有什麼樣的'長相、氣質和學問。那個人難以描述。我和她是在等一個難以描述的、卻總在意識深處揮之不去的影象。

這種等待是那樣的執著，明知可能永遠沒有結果卻總要天真地無數次在內心中呼喚。這說明我們的心靈雖然看起來已經有了寄託，實際卻一直在遊蕩！

我獨酌的時候經常暫時把思緒收回來，專注於把酒從瓶裏倒進杯裏的過程——把酒從瓶裏倒進杯裏，酒瓶與酒杯之間就有了一道亮晶晶的弧線。把大容器中的東西倒入小容器裏，是一個慢慢分解的過程，分解的最終是那些東西的總量依舊沒有變化。特別是酒，分解着倒出來就是爲了一點一點地品。真正美麗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很少有人能一下子把整瓶的酒都倒進肚子裏，大多數的人如果這樣是會醉的。就像我們等的那個人，如果一下子就到了眼前，我們很可能並不認識，因爲迷惑和茫然，我們就會進入類似於醉酒的糊塗狀態。

所以等人也只能分解在漫長的時間裏，把迷茫等待的痛苦化做活着的快樂。把小菜擺好，把酒斟滿，對着空蕩蕩的對面做碰杯的姿勢，然後或小口慢咂，或一飲而進。

一個人在具象的或想象的小酒館裏喝酒，是一件多麼有詩情畫意的事情。這種詩情畫意就像玫瑰花一樣，美麗極了，卻長在有刺的莖上。

也許有人會問，你爲什麼要等呢？爲什麼不主動去找呢？我也曾經這樣想過，但後來明白了，只有等纔會有盼望，有盼望才能讓明天有意義。主動去找，不要說兩眼茫茫，就算是找到了，那個人也不一定是你要找的人。

在細細品酒的時候等那個用整個生命相約的人，整個的我便成爲單相思的一端。因爲那個人在我的心裏，我若醉了，她也將醉着；我看着自己的心也能看見她的眼神，可以在無言中說很多話。

在這樣的時候，我們應該讚美酒。在等那個人的時候，酒就是最善解人意的伴侶。這種來源於糧食的液體讓我們精神的胃不再空虛，並且常常會生出一雙妙手，把我們牽扯進夢想的境界。

這不是借酒澆愁，也不是把虛幻的東西當作真實來麻痹自己。我喝的是酒，但酒浸染的僅僅是我嗎？何況絕不能醉得酩酊。酒是不會錯的，醉得酩酊了，錯的是人；醉得酩酊了，不是酒傷害了我們，而是我們傷害了酒。

我等待的那個人啊，雖然有的時候，我酒桌的對面或者四周常有一些不是你的酒伴，但在我的內心中，對面一直有個位置是給你留着的。因爲，酒在幫助我想你想得醉意朦朧的時候，也只有你能夠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