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心南洋情的散文

前年夏天，應兒子之請，我們到“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去領略如畫的自然風光。

來自四面八方的遊人，在當地被旅遊公司組成散客拼團，跟隨導遊一路前行。去龍脊梯田需要大約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爲了消磨時間，我和兒子玩起了撲克牌。魔方、雜誌和撲克牌是我們每一次旅行中必帶的消遣品，以對抗等待時的無聊。

兒子獨有的鍍金硬卡撲克在視覺上極具衝擊力，拿在手上也很有質感，吸引了鄰座一位帥氣的大男孩。他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們的遊戲，還隨着兒子的耍寶偶爾一樂。停車休息之際，我們向他打招呼，發現他竟然不會說普通話，再看看和他同位的女孩，恬靜而靈秀，也是一樣的情形。這時坐在他們後排的一對中年夫婦過來問好，講了一串晦澀難懂的客家話，只有“你們好”和“我們來自印度尼西亞”能讓人聽得明白。我和兒子相視而笑，在祖國境內能偶遇南洋華人是件有緣的事兒，我們便用簡單的英語交談起來。

先生姓吳，很小跟隨父母闖蕩南洋，定居雅加達，如今生意做大事業成功，卻越來越想念祖國，用他自己的話說：年齡增長，懷舊心切。洋裝穿在身，中國心依然。吳先生大約五十歲左右，身材不高，但風度儒雅，太太妝容精緻，衣衫講究，環佩丁當。他們是一家四口，父母帶着兒女回祖國觀光的。姐姐已經在讀大學，少言羞赧，弟弟剛剛高中畢業，活潑好奇。我把座位讓給弟弟，兒子用蹩腳的英文加豐富的手勢，與大男孩一起研究撲克和魔方，相聊甚歡，夫婦倆人也非常喜愛兒子陽光健談的'性格，常與之互動。

密雨霏霏龍脊山，迷霧濛濛巨螺田。我們每人都穿雨披打雨傘，身上仍然衣無干處，就連揹包都是溼的，水勢滂沱卻擋不住遊人的腳步，導遊說此地氣候無常，很是任性，今天望不了太遠，想看到最有名的“七星伴月”難了。登上中國最美的梯田，美輪美奐的大地雕塑在煙雨輕紗中，顯得格外夢幻迷離。還有被梯田擁在懷裏、被水光映照、被雲影拂弄、被空靈幻像的壯寨、瑤寨以及身着各色民族服飾的姑娘們，令天地間愈發詩域畫境，別具韻致，沉醉得讓人難以把持。吳先生更是興奮地像個孩子，不時發出讚美的驚歎聲，拉着太太看這看那，在各個角度拍攝，我給他們拍全家福，雨景雖美，但相片效果並不好，而他一點兒也不在乎。

別人在意沿途風景，兒子更關注四周的生物，這幾年對動植物癡愛的他跟着“博物君”見識了不少奇花異獸，因此我叫不上名的小草小蟲常常被他科普。回程路上，兒子和大男孩邊走邊比劃，手裏各自多了一大串形似馬齒莧的綠植，但枝條是紫紅色的，長滿綠色卵狀橢圓形的漿果，很漂亮，問之，答曰在山邊揀的。團裏有人問是什麼，兒子開始講解：“它叫商陸，分佈挺廣的，濟南就有，媽媽你是沒注意而已。”他隨手一指，“那梯田的水裏還養着許多小鯉魚、小鯽魚呢！”，真的呢，大家只顧欣賞遠景大景，除了他還有誰去探尋這種小細節？吳先生樂着指派兒子成爲團裏的“小導”。

“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灕江在陽朔境內是最經典的。晴空、白雲、碧水、藍天，美得有些不真實。我們隨遊船遠離岸邊，開啓了“舟行碧波上，人在畫中游，心在水鄉漂，夢隨江波流。”的模式。吳先生一家換上鮮豔的衣服，與周圍相映成輝，以求照片中的形象更加精神，迫不及待地踏上頂層甲板，不肯放過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美色。

岩溶峯林地貌裏，河流依山而轉，峽谷儼然，兩岸山勢挺拔，千姿百態，石上長有茸茸的灌木和花朵，遠遠看去，彷彿仙子的霓裳。堤壩上，終年碧綠的鳳尾竹，好似少女的裙裾，隨風搖曳，婀娜多姿。最可愛是山峯倒影，幾分朦朧，幾分清晰。江面漁舟幾點，紅帆數頁，從山峯倒影的畫面上流過，特有“分明看見青山頂，船在青山頂上行”的意境。

舟柁輕颺，佳景紛至沓來。遙望“童子拜觀音”，吳先生虔誠地雙手合十。到了“下龍三峯”，奇峯倒影與層巒疊嶂亦真亦幻，一家子觀景攝影忙不迭。在衆人的歡呼聲中，“九馬畫山”的神筆丹青映入眼簾，石壁如削，五彩斑斕，遠望如一幅巨大的畫屏，其中一羣駿馬，或立或臥，或昂首嘶鳴，或揚蹄奮飛，或回首雲天，或悠然覓食……，只恨眼神不夠，馬匹未數完，船家已轉彎。一塊黃色岩石，像黃布平鋪江底，因名黃布灘，雲山倒影，江面水底，處處如畫，這便是著名的二十元人民幣背景的“黃布倒影”，持紙幣對照，曝光燈齊閃，甲板上的歡笑一浪高起一浪。還有圓丘相疊的羅漢山，溜圓扭卷的螺螄山，離魂悲悽的望夫石，妙趣橫生的仙磨石，都被一家人定格在永久的畫框中。

吳先生一路激動一路喟嘆，告訴我，除了回過家鄉梅州，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欣賞祖國的大好河山，相見恨晚，意猶未盡，感慨萬千。我則說，不晚，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在象鼻山下，吳先生一家真誠地邀請我和兒子去印尼觀光遊玩，我們也講述着“一山一水一聖人”山東的美麗好客，彼此互道珍重話別。兒子問我：“吳先生一家有可能到濟南來玩嗎？”，我說：“當然啦，到時，我們倆做他們的導遊好嗎？”，看着兒子純淨的童顏，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