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散文
人到中年，青春的記憶就像美麗的蝴蝶，總是在不經意間，翩躚在腦海間，撩撥我那日益蒼老的神經。近日，不知爲何，時時想起高三時，那一段和夢想有關的青春歲月。
當時間的指針回撥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的時候，具體一點說，是在1994年的8月末，在迷茫和恐懼中，我迎來了我的高三生活。的確是迷茫，因爲，對於未來，我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規劃，在懵懵懂懂中，我就進入了高中的最後一年；也足夠恐懼，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成績的毫無起色，使我感到，高考，簡直是一個殘酷的存在。我怕我的努力，最終會像肥皂泡一樣，消失，成空。但我畢竟要面對，於是，我更加努力地去學習。我知道，在我就讀的鄉村高中裏，黑色的七月，能夠坦然走過高考獨步橋的，微乎其微。要想在高考中成功地改變命運，必須在每次考試中都考出優異的成績來，纔能有些微的自信去迎接高考的到來。可是，每一次的考試過後，看着那可憐的考試成績，我常常是欲哭無淚。我無人傾訴，我也不想向人傾訴，於是，經常獨自一人徘徊在校園的林蔭路下，把自己沉浸在痛苦的深海里。可進入大學校園的渴望，又總是把我從痛苦中解救出來，我爲自己鼓勁，爲自己加油，在心中烙刻下“一切都要靠自己”“苦心人，天不負”的箴言，開始了更爲殘酷的努力。
我習慣了早起，晨曦微露之時，我把自己從夢境中喚醒，早早地來到班級，開始一天艱苦的學習生活。我適應了晚歸，在教室中堅持到最後的人中，總是有我的存在。甚至，有時，在教室的樓宇門鎖上之後，我還留戀夜晚的寧靜，在昏黃的路燈下，拿出書本，背誦那些瑣碎的歷史年代和繁雜的政治術語。
苦學歲月，需要健康良好的身體來支撐，可在那個年代，一個清貧的家庭，無法在物質上給予我更多的營養補充，我只能用運動來增強自己的體質。晨跑，成了我每日的必備節目，甚至是在冬季白雪覆蓋的路面上，也經常會見到我奔跑時朦朧的身影。其實，這樣的奔跑不屬於我自己，它是那個年代，我們那所郊區高中裏許多學生的習慣。後來，在看了《阿甘正傳》後，我才感到，這種外在的奔跑，是對內在的精神的助推器，它會讓人在奔跑中學會堅持，增強生活的信念。
後來的某日，一位關係親密的同學建議，在班級裏學習太嘈雜了，還是到校外租房子住去吧！外面比較安靜，並且，還自由，想學到幾點就學到幾點。我思忖之後，不知爲何同意了，於是，和三位同學，四個人在校外租了一間房子，開始了同居生活。想象是如此的美好，可實際生活開始後，和預先設想的就完全不同了。租房的確很自由，可是，四個大男孩，青春的年華里，每天想的並不只是學習，還有許多屬於年輕人的思想闖入生活中。於是，閒聊和休閒的時間大大多於學習的時間了，我漸漸發現，生活變得豐富多彩了起來。一位同學青春萌動，有了鍾情的女生。女生接連不斷地到訪，把我們的生活調製出多姿的色彩，可這樣真不是學習的最佳狀態，終於，最後，我們還是回到了學校的集體宿舍中。而今想來，這段校外生活，真是我的人生中的一段美好回憶，我的苦學歲月，因有了這段經歷，變得甜美了起來。
艱辛而苦悶的高三生活也並不總是平靜如水，在人數密集的校園裏，生活總會蕩起陣陣的漣漪。一位理科女生不知得了什麼重病，入醫院不久，就香消玉殞了，印象中，這是一位皮膚略黑的女生，但面容很是清秀，眉眼之間，有着一種靈動的美。可就是這樣的一位活潑可愛的女生，就這樣過早地離開了人世，上天真是太殘酷了。還記得她的母親來到學校後的悽慘場景，看着我們在爲高考努力着，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臉上的淚如雨一樣地傾瀉而下，悲哀地哭嚎着，聲音在長長的走廊縈繞着，震動着每一名學生的耳膜。至今還記得她哭嚎時的話語，“這些孩子多好啊！能在學校學習，可我的女兒卻不在了！女兒啊……女兒……”看着她黯然離開的身影，當時的我，鼻子也酸酸的，爲那位早逝的女學生，也爲這位悲傷的母親。
秋去冬來，春回夏至，高考的日子漸漸近了，我的忐忑也在加劇，我懼怕它的到來，可我知道，它終將會到來。學校爲了調劑緊張的學習生活，很有創意地，組織了一次篝火晚會。跳動的火苗，歡樂的笑臉，在那個初夏的夜晚，營造着快樂的氛圍。我只是一位看客，但我欣賞眼前的風景，它的確沖淡了我學習的緊張，讓我緊繃的心絃得到了暫時的舒緩。歌者嘹亮的聲音，飄蕩在我的心間；舞者的曼妙，搖曳在我的腦海，這是高考前的狂歡，這是學校爲畢業生準備的厚禮。學校就像一條河流，每一屆學生都是流水，註定的流逝，總要帶走一些美好的懷念。
高考的信息也在不斷地來臨。一位同學獲得了學校的保送名額，躲過了高考的殘酷，迎來了人生的坦途，九月，他將走進一所師範院校，開始象牙塔生活。參加了他離校前的筵席，看着一身輕鬆的他，我的心中滿是羨慕。有的同學報了勞技師資，不需要過高的分數，他們，對未來也是信心滿滿……而我的前路卻一片迷茫，而未來的`一切，都將要接受高考的決判。
隨後，是接連不斷地照相，高中生活，畢竟得留下一些珍貴的影像。於是，照完畢業照，我們又照班級合影，隨後是邀上關係親密的男女同學，來到學校對面的坦克學校，尋幾處佳地，擇幾處美景，留下青春的身影。而今回想，時間匆匆，奄忽便已二十餘年了。如今，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看着那一張張老照片，心中想着，那些曾經年輕的同學，如今是否一切安好！
填報高考志願前，學校開了一次家長會，當我把消息通知家裏後，母親來到了我的高中校園。那時的母親，還很年輕，不到五十歲啊！我不知道學校向母親說了什麼，後來我也沒有問過我的母親。只是母親在和人閒聊的時候，總是誇獎我在高中的時候，學習是多麼多麼地好，她的兒子是多麼多麼地優秀。我知道，高中時候的我，並不像她說的那樣地好，也不像她說的那樣地優秀，可是，深深地懂得，在天下所有的母親心中，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所以，當母親在向別人炫耀她的兒子的時候，我總是羞澀地低着頭，默默不語。在母親的心中，當教師的兒子是她的驕傲，她的一生都在關心着我，呵護着我，她是我生命中的保護神。而今，我的保護神回到了天堂，在人世間的我，忍受着失去母愛的孤單。我多想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高中校園，看着母親穿着那件鮮豔的紅色外套，健健康康地站在我的面前。
終於，1995年的高考來到了，我在那場殘酷的戰鬥中，鎩羽而歸，敗走麥城，黯然地回到家中。幸好，父母親給予了我無私的愛，在父母親的親情付出中，我到農安復讀了一年。1996年的高考，我捲土重來，終於成功地考上了一所師範類學校，畢業後成爲了一名中學語文教師，至今已有十八年了。
可我知道，高三那年，是我人生的一次歷練，雖然佈滿了艱辛，熔鑄了許多悲傷與失望，可在經歷了之後，現在想來，卻是滿滿的回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