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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輪返青的季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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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輪返青的季節

年輪返青的季節散文

外孫女小苗長到1歲零10個月的時候,女兒欣喜地對我說:“爸爸呀!這孩子的性格和愛好整個地跟了你喲。”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正對着朋友爲我畫的一副肖像畫發呆,透過香菸在指尖燃燒的藍色煙霧,似乎看到髮際的銀霜正一縷一縷地蜿蜒着我生命的足痕,然而,女兒的發現讓我的思緒忽然地峯迴路轉,迅速地走出老去的蒼涼,而對窗外剛剛抽出綠色枝條的垂柳有了一種青春的親近——在小苗一笑一顰的眉頭,在她嘰嘰喳喳的天真語絮中,在她敏感而又快捷的思維中。

她是踩着人間四月天的腳步來到這個世界的。滿月那天,文友紛紛前來道賀,可她卻在衆目睽睽,笑語喧譁中悍然大睡。記得有朋友當場賦詩:“仙宮降下小精靈,瑞氣盈門樂煥亭。一曲嬰啼傳宇宙,嫦娥奉旨到翰庭。”唉!她降生在草廬寒舍中,她的爺爺充其量也就是個會弄點文墨的一介書生,哪裏敢奢望“仙宮”呢?我不求她將來出人頭地,光耀門庭,只要平平安安地健康成長。於是言隨心動地和了一首:“生爲寒舍小生靈,煥彩還祁品立亭。明朝乳燕毛豐日,卻報平安到翰庭。”這唱和的餘波還在耳際迴旋,她卻已經可以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和我親熱了。真道地“有苗不愁長”啊!

這孩子的性格太像我了,總是見事風生,急急火火的,說幹什麼,一分鐘都不願意延誤。剛剛過了一歲半,就學會了開電腦,並且按照她媽媽的提示,可以在屏幕上打出“爸爸”、“媽媽”和她的乳名等漢字。是一個月輪初上的茶餘飯後,我剛剛打開博客,準備回覆網友們熱情洋溢而又文思泉涌的跟帖,她跟到書房來了。一個勁地喊要“打媽媽、打爸爸”。我說,那你坐到爺爺懷裏打行麼?她搖搖頭說:“不!爺爺下來,小苗坐到椅子上自己打。”誰知剛剛打了一行“媽媽”的漢字,客廳裏中央電視臺“歡樂一家親”的片頭音樂響起來了,她“哧溜”一下溜下電腦椅,口裏喊着“快!快!動畫開始了。”還沒有等我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客廳中央,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跟着動畫人物手舞足蹈了。看完動畫,小嘴裏又是一串“快!快!要撒尿了。”原來這天媽媽給她穿了渾襠褲。她怕尿到褲子裏。於是,妻一邊幫她脫褲子,順口的話就出來了:“什麼時候都是心急火燎的,咋把你爺爺跟的那麼上呢?”

我這一輩子,沒有學下其他的本事,就一樣——死認真。朋友託我爲他的作品爲序寫評,我總是花費許多時間讀人家的原著,爲此不僅耽誤了自己的創作,而且也弄得很累。可我沒有想到,她做事的專注,簡直不像個一歲多的孩子。週末,我習慣於躺在牀上看書,小苗進來了,喊着要玩“一把”。我問:“啥叫玩‘一把’呢?’”她眨了眨大眼睛,竟然說:“爺爺笨!”接着就是一大堆的話。我終於弄明白了,玩“一把”就是把一盒子棉籤倒在牀上,再用兩根棉籤一個個夾回盒子裏。她畢竟還是個孩子,手沒勁,一個棉籤要幾次才能夾起來,就急哭了。我說:“那爺爺幫你夾”。她哭得很傷心,死活不要我插手。幾天以後,她興沖沖地跑到書房喊道:“爺爺!小苗不笨了,小苗會夾了,一回夾兩個。”妻於是告訴我,在我上班的日子裏,她每天一醒來,就喊着“玩‘一把’”,一夾就是半個小時。到向我炫耀的時候,她已經一次可以夾起三個棉籤了。有一天,他爸爸從外面帶回一幅祖國各省拼圖,她的興趣很快就轉移到這些花花綠綠的塑料拼版上了。每天清晨,穿好衣服,就直奔放在大沙發上的拼圖,一玩就是幾十分鐘。不久,就把全國32個省市的方位弄得清清楚楚。並且根據自己的想象,給每一個省份起了名字,說塗了褐色的黑龍江像海馬,塗了紅色的廣東像辣椒。說奶奶家在西安,姥姥家在河南,小苗家在咸陽。每完成一次拼圖,還要舉起雙手,在客廳跑一圈,喊着“勝利了!勝利了!”在她的印象中,新疆最大,上海最小,玩得高興了,口中就念念有詞:“大新疆,小上海。”在拼板上,上海的確很小,是一個塗了玫紅色的小三角,一不小心就丟了。她又不願意讓那裏空着,就纏着妻說:“姥姥剪一塊替代。”大概人在自己的每一個生命段都會有一種“長大成熟”的感覺,有一天,她煞有介事地拿起新疆的圖板問我:“這是哪裏?”我說:“爺爺不知道呀!”“新疆呀!爺爺笨。”說着話把圖板鑲進空白處,自言自語地說:“爺爺不知道,小苗給爺爺教,就知道了!”

我知道,她的小腦袋裏一定存着對這個世界許多的未知,妻從早到晚,都要不厭其煩地爲她解答問題。然而,我真是要感謝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使得我的外孫女收穫了我的童年所不曾有過的知識。有一天,我正在看電視節目《星光大道》,她到臥室來了,看看屏幕上的主持人畢福劍,忽然冒出一句:“畢姥爺難看,跟日本鬼子一樣。”我大吃一驚,點着她的小腦袋笑着說:“你這都是從哪裏學來的呀?”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說:“碟裏學來的。”我想起來了,她有一盤《歌唱二小放牛郎》的唱碟,那裏面動畫繪成的日本鬼子都是大頭小眼睛。她就是從那裏知道了八路軍是好人,日本兵是壞人。經常會當着我們的面說:“小苗是八路軍,是好人。”從她口裏會出人意料地冒出些“黑嘛烏球”、“東倒西歪”、“顛三倒四”的詞來。有一天,飄了一場雪花,她爬到窗口,興高采烈地喊:“哇塞!白茫茫一片。”原來,她看過動畫《白雪公主》,她把積存的語言都用來抒發自己的驚喜了。

年輕的時候,我不曾關注過父母對孩子行爲的影響,可到了外孫女這一輩,我是真正地對“父母、老人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這箴言有了刻骨銘心的體味。歲月,吹白了我頭上的華髮,吹皺了我曾經青春的肌膚,也讓我享受了親情的溫暖,每一次晚飯後出門散步,女兒都不忘叮嚀一句:“下樓時小心些。”這愛清清溪流般地滋潤了我的外孫女。有一天,她媽媽去上夜班。她送媽媽到門口,關門的那一刻,對着樓梯喊了一句:“小心!”我和妻領着她回到客廳,問:“小心什麼呢?”她閃着忽靈的大眼睛說:“下樓小心呀!”可當有一天她忽然用“你大的個頭”表示自己不滿時,我就意識到我們的言行不可以不謹慎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小苗沉入甜甜的夢鄉,我對拖着疲累的身子上牀來的妻說:“今後你在孩子面前說話千萬要文明些。”

遺傳,究竟是怎樣一組神祕的密碼呢?它究竟是怎樣地不斷於基因的排列組合中延續着人類的生生不息呢?它除了讓我們生命一代一代地蜿蜒着人間的悲歡離合,又是怎樣地讓我感受到自己精神地活在新生命的歡騰雀躍中呢?河堤的垂柳又吐出了一輪新芽,晨練的時候,撫着柔嫩的枝條,我的年輪悠然地泛起童年的青澀,青春的翡翠。

因爲,我在外孫女的目光裏向着生命的早春迴歸。

附:

送女兒嫁行

這是作者2003年1月4日,在女兒出嫁當日寫的一篇情感散文。歲月悠悠,轉眼外孫女都快兩歲了。

花車載着你離開依偎了24個春秋的家門,也頓時掏空了我作爲父親的蒼老的心。參加完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婚宴,我整整在牀上躺了一個下午,直到晚霞爬上窗櫺的時光,我終於明白,這個家今後將只有我和你母親的影子,而你將同你的丈夫相濡以沫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我忽然發現,我真的老了。

望着剛剛被渭水洗浴過的還含着嬌羞的新月,彎弓一樣地掛在高高的電視塔尖,記憶的流雲一片一片地淌過溼潤的視野。記得當年從大山闖入都市的時候,你還是一個額頭飄着細細髮絲的醜小鴨,那膽怯和柔弱的樣子,常常令我想起匍匐在窩邊嗷嗷待哺的雛鳥,對眼前五彩繽紛的世界充滿着新奇的小苗和咩咩呼喚母愛的羊羔。然而,我要說,在那些寂寞而又孤獨的日子裏,沒有你的陪伴,我不知道怎樣排遣一個個百無聊賴的週末。還記得那霧鎖平原的黎明麼?拉着你的手,走過濃密的松樹林,穿越寒風凜冽的馬路,目光追逐你溶入霧靄的身影,我男人的心旌蕩起慈母的浪花;還記得當我看到你第一次爲我新做的西服釘上整齊鈕釦的傍晚麼?那一瞬間,我驟然的從你充滿稚氣的眸子裏讀出了你母親的影子。我以爲你不再是一個孩子,已經成爲我生命的精神的一個組成部分。然而,當仍然滯留在大山裏的母親在一個風雨迷離的早晨走近我們的時候,你的久違的爛漫和天真,你爲母親梳出一條條小辮,甚至時不時用手去摸曾經給了你生命的母乳的淘氣和頑皮,使我終於領悟到,你畢竟還是一個孩子……這一切,一如昨天一樣鮮活和生動地攪動我的心緒,出嫁的日子卻一天天地臨近了,你未來的婆婆扣擊門鈴的聲音在門外響了多時。我的理智告訴我,你不再是昨天的你,那個稚氣的醜小鴨不可能再回到我的身邊,時間的一維牽着我的生命之舟走過一個個人生驛站,這一回,不是企盼,不是幻覺,你真的長大了。然而,你畢竟是我和你母親最完美的作品,我是多麼不願意面對這順理成章的而又近於殘酷的現實。

請原諒你父親的固執,把一個獨生女兒的婚禮設計得這麼簡單樸素。與其說你的父親生就不事張揚的性格,毋寧說,這是我和你母親矢志堅守的一種人生哲學或者說別樣的信仰。你的父親是農民的兒子,你的.祖父給了我一個雲水襟懷的性格,卻沒有帶給他的兒子寬裕的童年和輝煌的青春,過早地經歷人生的坎坷使得我和你母親更樂於把漫長的生命之旅看作一個淡泊的寧靜的過程。我從來不求聞達於諸侯,也沒有幻想過什麼光宗耀祖,更不希望對他人頤指氣使,在很大程度上,我更信奉老子“貴柔守雌”的哲學,今生沒有學會別的,就學會了一樣——夾着尾巴做人。所以,在你還在你母親的腹中享受生命原初的時候,我們就商定,做我們的兒子抑或是女兒,從你降生在這個世界的那天起,一不過滿月,二不過生日,三是結婚不操辦。那些虛妄的熱鬧,瞬間的喧譁,暫短的風光,形式大於內容的操作,除了帶給人虛榮和麻醉,不會產生絲毫的實際意義。人最高的境界就是“詩意地活着”,這是海德格爾的名言,那是一個歷史的思想的概念,與虛榮和浮躁毫不搭界。也許,當青春與我們相伴的時候,那還是一個遙遠的話題。然而,你父親的感覺沒有錯,你的身上竟然那麼多地繼承了我性格的因子。你不但以少有的成熟接受了我的選擇,而且接受得那麼坦然,那麼平靜,那麼地由衷和欣然。

於是,你的父親在把你託付給你的丈夫的那一分鐘,便油然地對你的未來增添了許多的自信和自知。我的眼前就幻化出一副蕩氣迴腸的圖景:那是乳燕排雲而上的獨翔,那是溪流告別大山,投入大海懷抱的執着,那是一個女人走向新的生命巔峯的足音。

你的父親這一生平平淡淡,也便沒有讓自己的女兒出人頭地的野心和憧憬。登上花車,就是登上了新的風雨里程,你不可能希圖在你的前方只有奼紫嫣紅而沒有風雨滿樓,只有麗日和風而沒有霹靂雷霆,只有高天流雲而沒有激浪湍流。前路茫茫,他日未卜。你父親不是未卜先知的天師。他惟一能做到的,就是祝願你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實實做事,平平安安地度過每一個屬於你的日子。

常回家看看,這話一經流行歌手的口,就不免變得落俗。然而,對於一個已經進入人生暮年而又活得不那麼輕鬆的老人來說,除了這一點微薄的期望,還有什麼能比我的生命在你的情感裏得到延續而能給我更大的慰藉呢?

讀《年輪返清的季節》

詩/甘肅張新元

白玉凝脂小蘭香

紅蕊才發大模樣

適才呀呀說詩語

恰恰此刻瓊淚揚

楊師萬般念伮嬌

又呼芊芊蹣跚俏

阿姆錦帕本題詩

卻喜小苗鳳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