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布做的玫瑰散文

在蘇北那片貧瘠的土地上，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個故事。

——寫在前

狹窄逼仄的衚衕裏，一對孤苦的老夫妻經營着一家成人制衣店。

張爺爺是個盲人，張奶奶是個瘸子。他們原本有一個很好的兒子，只因在一次戰役中不幸遇難了。

兩人從此無依無靠，只靠着這個製衣店勉強度日。

張奶奶心靈手巧，人也很和善，做了一手的好活計。

在過去那個年代裏，人們都是買布料到裁縫店裏做衣服，這使得小店的生意格外的好，二位老人衣食還算無憂。

現在的人多數都是買成品衣服，很少有人再來光顧他們的小店。沒過幾年，店裏的生意就大不如前了。以至於後來的日子，舉步維艱，捉襟見肘。

二老雖然身有缺陷，手卻是極爲靈巧的。尤其是張爺爺，眼睛雖然看不見，但心裏很清楚。

許多年前，我回了一次老家，順便去了張奶奶的'製衣店，卻見到原來的製衣店已經改爲窗簾店了。生意還可以。

我曾問過他們，都這麼大歲數了，幹嘛還這麼拼命呢？趁着還能走動，手上存一點積蓄，就趕緊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風景。

張爺爺說：“丫頭啊，人活着不能只是爲了自己啊……”

這個時候我就會跑到張奶奶的面前撒嬌，說：“奶奶你看爺爺，就會拿大道理堵我。”

張奶奶每每都是笑呵呵地說：“別理那個臭老頭子。”

張爺爺和張奶奶，風風雨雨幾十年如一日，一直相濡以沫，相親相愛。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難，二人總是相輔相成，相伴左右。

他們有別於其他的夫妻，因爲他們是殘疾人，自然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艱辛。

我有時暗地裏會嘲笑他們，笑他們是新世紀的葛朗臺。

以往做衣服時也存下不少的積蓄，如今都這麼大年紀了，爲何還要這麼辛苦？又無兒無女，沒有負擔。真是一對摳門兒的守財奴。

可，儘管我在內心是如何的嘲笑，他們依舊在蘇北那片貧瘠的土地裏，日夜操勞，勤勤懇懇。

有一年的冬天，蘇北的氣候相當惡劣，零下十幾度，呵氣成冰。因家中有事，我正準備回去。

還未到家，卻傳來張奶奶去世的噩耗……

等我處理完手上的工作趕到家時，張奶奶已經入土三天了。

走進衚衕，推開那扇熟悉的木門，房間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只見白色的窗簾隨風飄舞。

我出得門來，走到街角處，只見張爺爺坐在一張長椅上，手中拿着一朵玫瑰，老淚縱橫，讓那原本就失明的雙眼，此刻更加地淒涼。

我走過去，蹲下來，輕輕叫了一聲：“張爺爺……”

張爺爺聽出我的聲音，連忙別過頭去，擦了擦眼睛，從那深深的皺紋裏擠出來一個淺淺的笑容："丫頭啊，你回來了?”

"是的……張爺爺……我……我回來了。聽說，張奶奶，她……"我抽泣着。

張爺爺長吁了一口氣說：“你張奶奶去世了，她是個苦命的人啊。十九歲嫁給我，沒過一天好日子。生我那兒子時，因大出血差點丟掉性命。後來命是保住了，但卻失去了生育能力。再後來，又經歷喪子之痛。她有哮喘病，雖然一直吃藥，但也抵不住終年的勞作。不管是嚴寒酷暑，她都不肯休息，身體每況愈下，日漸消瘦。最後，哎……”

“可是，爲什麼不去大醫院好好治療呢？”我忿忿地說。

“她總是說都一把年紀了，也治不好，不花冤枉錢了。”

“錢就那麼重要嗎？”我有些氣急敗壞。

“丫頭啊，錢重要與否，要看用在什麼地方。前幾年，我們在孤兒院資助了七名殘疾孤兒，這些年我們省吃儉用，就連國家給的那點撫卹金也全都拿出去了。而如今孩子們慢慢長大了，有兩個馬上就可以開口叫奶奶，只是你張奶奶沒福氣啊，沒等到那一天，就……”張爺爺邊說邊看着手中的玫瑰，“幾十年來，我從來沒有給她買過禮物。每次遇到特別的節日，我就用布頭兒爲她做一朵玫瑰。我常對她說：‘我是你的腿，你是我的眼’……"說着，張爺爺的眼睛又溼潤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淚水，失聲痛哭起來。

淚眼朦朧中，我看到一位鰥寡孤獨的老人，獨自坐在街角的長椅上。

寒風中，那瑟瑟發抖的肩膀，如此地淒涼，那朵布做的玫瑰，如此的鮮豔明媚。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幾年來，我生活中高樓聳立的大城市，經歷了太多的悲歡離合。大都市的喧囂，霓虹燈的閃爍，鋼筋混凝土的層出不窮，是否早就迷失了那顆浮躁的心？愛情，一個古老的話題，被我們一再觸及、演說、經歷，可究竟什麼是愛情？似乎除了“改變”一切都在改變。可是我知道，不管世事如何變遷，那條衚衕，那個小店，那對老夫妻的影子，那朵布做的玫瑰，還有那句“人活着不能只是爲了自己”，一直在我心裏，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