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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南的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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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是鄉人對大劉山的指代性稱呼。

南山南的散文隨筆

因小鎮四面環山,爲了稱呼上的方便,生活在小鎮裏的鄉人,便極少去認真探究這些山名到底該如何去寫,而是籠統地以“東南西北”冠之。東面的叫東山,這南面的山本該是喚作大劉山的,卻因了大家的習慣,很自然地就叫成了南山。

俟我上了初中,學魯迅先生的《社戲》一文,讀到文中那句“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我雖不能全然明白它的意思,卻從字裏行間分明地感覺到了,它所要表達的美好意象。待查到了這段詩句的出處和意思時,始知是《詩經?小雅?斯干》中的一句,大意是指“澗水清清流不停,南山深幽多清靜。”

於是,我便想當然地以爲,那南山抑或就是指小鎮的這座南山也未可知。畢竟,夏以陽翟爲都。商又於此置歷國。西周以此地爲歷邑,至東周,周定王又以此爲都,這裏自古便是中華民族的發祥地之一。小鎮作爲都邑近郊,《詩經》中的大部分作品又多成於西周早期,這小鎮內的南山成爲詩歌中所要描述的對象,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雖未有密集的竹叢,卻也有茂盛的檜柏和青松,以及其它叫得上和叫不上名的各樣樹種。何況到了夏秋時節,這南山上會有各樣的美味果子吸引我,又有清澈的澗水可以解渴,這樣的南山同樣深幽清靜,不正合了那句“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嗎?

就這樣,我便陶醉在自己的南山意象裏。一有機會,就去南山轉悠。當然,這轉悠不是賞景和陶冶性情,而是爲了解饞或是果腹。在還沒有解決基本溫飽的前提下,那些東西是無從談起的。

可對於孩子來說,食物和果子雖然有吸引力,卻也會對原野有着天生的恐懼,不是怕虎狼蟲豸,現時的原野早已經沒有了這些東西,我所懼怕的其實是山間地頭的那些隆起的墳頭。雖然我不曾親見過妖魔鬼怪,卻也被老人們口中的一些怪異傳說,和所見過裝死人的黑棺材,嚇得魂不附體。南山曠野中那田間地頭有不少的墳塋,在這樣的地方行走,若非有三五人陪同着,素來膽小的我是從不敢獨自前往的。於是,這南山便使我即喜歡又忌憚。想去的時候,便只能偶爾隨了大人或是約上三五夥伴前往。我們將其名之曰:上南山!

其實,我們所謂的上南山,多數情況下只是去南山的北坡下面轉悠一圈,摘點兒果子,薅點兒菑蒜,剜點兒綿棗,再不然就是爬到山頂上玩一會兒後便折返。但僅就是那有限的幾次上南山頂,使我得以看到小鎮以外的世界。那個世界被我稱之爲:南山南!

我原本以爲,小鎮就是世界,世界的邊緣就是鎮子四周的那些山。而當我第一次登上南山頂,所看到的一切便足以使我吃驚。原來,南山的背面,並不像我所慣常看到的北坡這樣陡峭,而是一個稍緩的石頭山坡,上面會有七八頭牛和三兩個放牛的老漢。向西而望,還有一眼望不到邊的大片樹林,那也成爲我對森林的第一印象。相比較起來,鎮內山坡上的那些樹木聚集,便只能叫小樹林兒了。

站在南山之巔,我舉目遠眺,南山之外又是層層羣山,這世界便已然不是我原先所想象的模樣。而那羣山之外的地方,又會是什麼模樣,僅憑我小腦瓜中可憐的認知,是無法想象得出來的。而在山的東南方向,還有一條練帶蜿蜒地通向遠方,直到細成一條線,消失在我目力所及再也看不見的遠方。而這條練帶的`近端就是小鎮的出口,細細分辯之下我才知道,這練帶就是小鎮通向外界的唯一一條公路,而那公路通往何方,我不得而知,但它卻開始使我第一次,對外面的世界有了深深地嚮往。

之後不久,小鎮下了一場大雨。雨後的第二天,同院的一個表姑要和隊裏的一些女人,去南山南坡的樹林去撿蘑菇,我也相跟着去了。其實,吸引我的並不是蘑菇,而是南山南坡那片我從不曾涉足的森林。那片森林對於我來說,的確是太過遙遠,遠到我沒有足夠的信心和膽量,能將去那森林的路程走完。而現在,終於可以有人領着我,去那片我只曾遠觀和想象中的樹林去看看,縱然那雨後的路再難行,便已經擋不住我心中的那股嚮往。

我隨着表姑他們翻山,上到山頂後,再沿着山坡南麓朝着樹林的方向一路向西。山頂是沒有路的,只能利用目測去挑最近和好走些的地方行走。人在山南坡上走,時間於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你所要做的,就只是向着目標前進。只有到了目的地,所有的行走纔會有結果和意義。他們的目的是撿蘑菇,而我則是第一次爲了心中的嚮往,去走向未知的地方,我想看看心中的遠方到底是什麼模樣!

我們一行人離樹林漸行漸近,在遠處看起來原本連成一大片的濃密森林,人走近跟前時才發現,它並不如我們想象中那般濃密,我甚至覺得它有點兒稀疏。林中的每棵樹還相隔着那麼遠的距離,林下已不再是石頭,長着細細軟軟的草,,被雨水浸潤過後,變得綿軟而緻密,成爲一片令人喜歡的草地,人在上面行走,像漫步雲端。現在再細細回想起來,倒覺得更像是踩着厚地毯,只可惜當時我還不知道地毯是何物。

踩着那綿軟的草地,我們在林地間的空當處穿行,他們在找蘑菇,我則是懷着好奇在四處探看。當然,對於蘑菇我也是想找到的,可對於我來說,這東西可望而不可及。畢竟,那蘑菇不是隨處都有!

聽大人們講,蘑菇是有路的,要想採到蘑菇,必須找到蘑菇的路才行。它們通常都只生長在那些屬於它們自己的路上,不認識這些蘑菇路,便只能是瞎找,屬於是碰運氣。我們便屬於那種瞎找的類型,因爲,我們並不知道哪裏有蘑菇路。

就在這樣的瞎找過程裏,我走到了林地間的一條小溪。說是小溪,我估計它平時該是沒有水的,只是在這雨後,那些原本落在林地中,沒有被土壤和植被吸收掉的多餘雨水一點點彙集,流到這條小溝裏後,再順着地勢在林地中間蜿蜒着流淌下山坡。

他們都只顧找着蘑菇,而我卻更對這條小溪在意。林地間偶爾幾聲的鳥鳴,和着這溪流的“叮咚”聲,就奏唱出一曲自然的歡樂交響樂曲。小溪歡快地順着山坡往下流淌,我的心兒也隨着這溪流的“嘩嘩”和“叮咚”聲,開始和着它們的節奏跳動。在這林地的美景和溪流的樂聲裏,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陶醉是怎樣一種狀態。

這樣的美好感覺,從我感受到的那一刻起,便虜獲了我的魂靈,並佔據我的意識和內心,使我無法忘卻。以至於在以後的許多夢境裏,我都會做關於林間草地和溪流的夢。我在夢境中徜徉其間,用身心去貼近和感受它,流連忘返。而睡醒之後,我又會常常花許多時間去回想那夢境,尋思着那夢境裏的地方到底是在哪裏見過。然而,夢境終究只是夢境,那夢中的美好場景,便永遠只能成爲我渴望而永不能達的心靈彼岸。

這樣的夢境,不經意裏就會遁入我的睡眠。在夢裏,我徜徉在自己大腦臆想出來的幻像美景中,給我以無比的愉悅和放鬆。而夢總是要醒的,現實中的生活,總是離不了世俗的各樣煩擾。人在煩擾的塵世生活裏,對於那夢中的美景也就更加地渴望。於是,生活中,我便喜歡上了爬山,喜歡遊覽各地的山川。我去遊覽,其實並不是爲了看山,而是喜歡登頂。這個不斷行走和攀登的過程,亦不是爲了征服,而是一種找尋,找尋那些我曾失落的夢境。

於是,在每一次登頂後,我便會四處探看,看這山頂的後坡上有沒有一片樹林,樹林中會否有一片柔軟的草地,草地間又是不是有“叮咚”流淌着的小溪。通常,很多山頂後坡有樹林,也有草地,而那“叮咚”流動着的小溪我卻不曾遇見。於是,我便會躺在那柔軟的草地上,或仰望天上的流雲,或深深地用鼻子吸這山巔帶着草木氣息的空氣,去閉目遐想一番我夢境中的美景。那一刻,我忘了自己!

彈指一揮間,時光便過去了近三十年!如今,我已經從昔日的小毛頭兒,步入人生的中年,也早就沿着小鎮東南那條蜿蜒的如練小路,走到了離家很遠很遠的外面世界。也看到了兒時我曾冥想無數遍,始終都想不明白那層層疊疊之外,我一眼望不到邊的南山南!

只是,當我走出南山,走到那片被南山遮擋的世界裏很久之後,我會常常想起故鄉的南山,想起我曾坐在那高高的南山之巔,遐想那片未知的南山南!

後來,我聽到了一首叫做《南山南》的民謠歌曲,我只記住了末尾幾句:

南山南,北秋悲

南山有谷堆

南風喃,北海北

北海有墓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