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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魂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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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大漠,茫茫無際。

大漠魂的散文

朋友說,這兒每一處,都可能誕生過一首唐詩。聽了,我的心陡然靜下來,一種神聖感,一種歷史厚重感,一種歲月滄桑感,悠然而生。望着窗外,望着眼前的沙漠,望着無邊的天空,望着晨曦中的朦朦朧朧,耳邊,無來由地響起了金戈鐵馬聲,響起了向晚胡茄聲,響起了駝鈴清新如水的聲音。

這兒,就是大唐詩人們筆下陽關之外的大漠嗎?

這兒,就是西域三十六國的繁華故地嗎?

這兒,就是龜茲古樂的故鄉嗎?

車,在晨曦中奔馳,小如一蟻。人,在車內靜觀,總感覺到自己不是行走在現實中,而是歷史中。可是,心裏仍有點不足,總覺得這兒不應該只是這樣。是什麼樣呢?自己一時也說不清道不明。

車沿沙漠馳騁,揚起塵沙,一如千年來的歲月煙塵。車窗外的風,仍是千年裏磨穿金甲的風。可是,風中的武士呢,馳騁的健兒呢,他們去了哪兒?

車突然停下,不走了。朋友說:“下車看看吧。”

我下車,一片荒漠,無啥可看。

朋友指指前方,朝陽初起,霞光如潮,在天際涌動。隱隱約約,光影裏有黑影漫出,隨着光照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如一羣埋伏的武士,如一支即將發起偷襲的部隊,如一隊擁盾帶刀的壯士,靜靜地,靜靜埋伏在地平線上。

甚至,隱隱的,我能聽到戰馬噴鼻的聲響。

金鼓息聲,號角未鳴,三軍將士,側耳聽命。晨光下,黑紅的影子,如剛出爐的鐵,如鍛紅的鋼,如無聲涌動的生命之潮。

“是什麼?”我驚問。

“胡楊!”

“胡楊?”我驚訝。

我們的車子又一次啓動,快近了,再近了。朋友又一次停車,望着我,說看看去。

我點點頭。

我們下車,輕輕的,一步一步走向那兒,走向那片胡楊林。不,不是林,這是一個龐大的軍團,一支鐵血的戰陣,一支威武的雄師,一個永不妥協的種羣。

我們走進去,腳步輕得如一片浮雲,儘量不驚動他們。

一棵棵胡楊立在那兒,靜靜的,有的如拄劍問天的將軍,有的如低頭思鄉的壯士,有的如橫笛斜吹的甲士,有的'如抽刀斷水的健兒。有的還年青,青蔥帥氣,映一身朝陽;有的已近中年,葉脈蒼勁,磨風礪沙,昂藏不倒;有的已經老去,歲月的痕跡斑斑駁駁爬上肢體,只有幾支枝數片葉,預示着生命的尾聲。可那葉依然高高舉向天空,如一聲聲生命的吶喊,如一種意志在招展。

活着的,在風沙中排開陣勢,即使疲乏得直不起腰,即使中心已空精疲力竭,可絕不退後一步,絕不!

死了的,仍保持着死前那一刻的樣子,把每一根枯枝都高高揚起,指向同伴衝鋒的方向,指向自己曾經面對的方向。多少年了,從不改變。多少年了,死的是生命;沒死的是願望,是夢想和精神。

也有的已成屍骸,即使這樣,仍顯示出死前不屈的情態:用手一敲,屍骨做金鐵聲,“咚咚”直響。

這是一羣武士。

這是一羣即將開赴沙場的志士,扶傷攜老,沒一人落伍。

這是一羣經歷過生死血戰的將士,剛剛打退敵人的進攻。他們或立或臥或睡,略做休息。其中一棵樹斜歪着,做彈奏琵琶狀。旁邊,幾棵樹靠攏,在靜靜地聽,在享受着戰鬥間隙的剎那寧靜。

在災難面前,他們永遠那樣,竭力伸開肢體,發出生命的吶喊,抖動全身筋脈,鼓起渾身血液,去迎接風雨、沙塵,甚至歲月的刀槍劍戟。

這是一個民族的雕塑。

這是一個國家的象徵。

我靜靜地站在這兒,心靈深處,激潮澎湃,洶涌不止。我聽到了沉沉的呼息聲,聽到了生命的呼喊,聽到戰鼓如雷號角嘶鳴。

一時,我熱淚縱橫。

我彷彿看到了,幾千年來,先民在歷史深處,就這樣負重前行;彷彿看到了抵禦阿古柏時,將士們鐵甲如水的背影;彷彿看到了,八年抗戰,華夏各族在炮火硝煙中浴血進軍;彷彿看到了,飛沙揚塵中,十萬壯士解甲天山,建設邊疆的情景。

胡楊林,是一個多民族組成的不屈軍陣。

胡楊魂,是一個國家五千年文化涵養的精神。

如果你忘記了自己的根,如果你忘記了自己的歷史,如果你忘記了一個民族在災難面前是如何團結崛起,那麼,你就獨自去一趟塞外大漠吧,去看看那一片靜靜的胡楊林,看看那羣凝固的生命吧。

這時,你的靈魂就會變得廣闊潔淨,廣闊如無邊的藍天,潔淨如澄碧的湖水。這時,你就知道,做一棵沙漠裏的胡楊,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