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賞：收藏母愛

熟悉我的人都說我孝順，而我也總是笑着不說話，算是一種默認吧。但今天我卻深深地覺得我不是個好兒子。

爲什麼這麼說？記得曾經學過《我不是個好兒子》，那篇文章讀來感情至深，但我卻不曾將自己聯想進去，依舊覺得我是那個孝順的我。可老師的一個問題，卻使我的心顫了一下，之後便不得不重新定義我的“孝”了。老師讓我們說一下自己與母親之間一件事，一件讓你感動的事。班裏很多人都埋下了頭，當然，也包括我。只是他們埋下頭的原因是害羞，而我卻是因爲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低下頭去。

一向健談的我在這一刻深深的沉默了。我甚至擔心老師的口中念出我的名字。“如果真的叫到我，我該怎麼說？”我怕了，怕老師叫到我，怕自己不知道如何回答這一個簡單又困難的問題，怕我一向錯誤地認爲自己是個孝順的兒子。我的腦海中迅速回憶着我與母親相處的點滴，渴望去尋得一件較爲感人的事來應付老師。可直到老師換了下一個問題時，我依舊沒有決定要說哪一件！

我嘆息了，長舒一口氣後卻沒有讓我感到輕鬆。我的心中充滿了愧疚，充滿了對母親的愧疚，充滿了對母親的付出的愧疚。母親爲我做了很多，這我深深的記得，但一時間卻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我認爲感人的事。

我一直努力的做一個孝順的兒子。我想每個人都這樣想過，最起碼一個有良知的人會。但現在，我覺得自己努力這麼久卻並沒有做到真正的孝。我的確愛我的媽媽，但原本善於表達的我在這方面卻完全是個傻小子。或者說我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和文字去表達對母親的愛。總認爲這樣的表達太輕太輕了。與其輕輕的表達，還不如深深的埋在心裏。就像史鐵生先生對地壇的一句話：“有些事只適合收藏。”

我曾經對母親說過一句話，那時大概只有十三四歲吧。我說：“媽，我總怕長大後會不孝順您。”說完後，兩滴淚珠便無力的落了下來。母親笑了，之後幫那幼稚的我擦去了淚水，並用安慰的語氣說：“傻小子，你擔心會不孝順媽媽，那你長大後就不會這樣做了。你一定會孝順我的。”我如釋重負，小小的心得到了安慰。也就是那時，我更加堅定地努力去做個好兒子。

可好兒子不容易做，特別是小時侯。

每個人小時侯都有些孩子脾氣，但有幾個孩子敢和父親賭氣？我也不敢，所以只能將壞脾氣留給母親。記得有次我因爲一點小事被母親冤枉過，委屈的淚水一滴滴的流下，卻等不到母親幫我擦淚的手。我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說是離家出走，其實是一個人躲出去看書罷了。“你一定會來找我的！誰讓你冤枉我！”這種想法促使我走得很遠，躲得很隱蔽，以至於一不小心自己也會迷路。但我卻並沒有考慮過母親的感受，也許正當我在書中愜意時，母親正在滿世界尋找那個讓她焦急的兒子。

印象中我在那個地方待了近三個多小時，當我無意間擡頭時，發現了母親輕輕走來的身影。臉上帶着笑意，帶着一種找到兒子後高興的笑意。我卻依舊坐在那，低下頭繼續讀書，但心中卻早已五味雜然，書上的每個文字也在這一瞬間變得毫無韻味，再美的句子，在那一刻也是味同嚼蠟。母親坐到我的身旁，右手搭到我的肩上，我盯着書，餘光掃到母親的臉，焦急的痕跡還未全部消失，但卻閃着找到我後快樂的光。

母親真的向我道歉了，我原本期待這一刻的心，卻感到一種針扎的痛。記憶中那是母親第一次向我道歉，當然，我更希望是最後一次！我不敢擡頭，怕淚水再次流出眼眶。但是低着頭，淚水流得更快。一滴，兩滴，落到書頁上，敲得書頁都發出沉悶的聲響。世界彷彿也在這一刻沉寂了。母親幫我擦了淚水，這被我認爲遲到的擦淚，在這時卻又讓我感到來得恰是時候，它及時拉住了犯了錯的我，很及時！母親讓我回去，可我又不敢面對母親，怕自己的愧疚堵得自己喘息不得。我自己又呆了一會兒，或是說自己又想了一會兒。史鐵生先生說過“兒子的痛苦在母親那是要加倍的'。”可是否又想過，母親的道歉也會使一個兒子感到愧疚？也會使一個兒子認識到自己的不懂事？我賭氣出走，但在我出走的幾小時裏，母親又在做什麼？她也許等了一小時，思考了一小時，找了一小時；也許找了一小時，思考了一小時，等了一小時。總之在過去的三小時裏，她的腦海裏全是她的兒子，連自己也沒有！

回去後我不在賭氣，但那份對母親的歉意，恐怕會在我的心裏沉積一生。

母親一定會以她的大度原諒她兒子的不懂事，但她的兒子又如何原諒自己對母親犯下的一絲錯誤？

現在的我長大了，但我卻不知道如何表達心中那封對母親的愛，母親給同事說過自己的兒子多優秀，但現在想想，是真的麼?如果不是真的，我也一定會努力讓它成爲真的。

母親啊，有些事，兒子說不出，不代表兒子會忘。我什麼也沒忘，只是有些事只適合藏着，不能說，不能表達，又不能忘。沉澱在心底的，纔是最美好，最有韻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