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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擠進那道窄門短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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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擠進那道窄門,誰又在門口癡癡地等待。

誰能擠進那道窄門短篇散文

認識加里丟九加的時候,是十多年前在縣城關的一所小學校園內,那時他領着一小孩在報名,我也領着侄子排在他的後面。由於人羣太擠,加上天氣酷然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像要凝注了。我們一邊排隊一邊發着牢騷,在汗流浹背中不免也就有了共鳴語言。那時加里丟九加還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家在邊遠農村,爲了謀生,他不得不在縣城租房拉闆闆車爲業。大女兒已經七歲了,爲了讓女兒得到更好的教育,他特意回鄉下拉着女兒來縣城報名讀書。

由於他家戶口不在服務半徑內,後被學校無情地拒之門外,我多少也替他感到遺憾,真不知道此時的他,心情有多寒冷淒涼。過後幾天,我們恰巧又在同一個朋友家喝酒,醉意之中不免高歌一番。唱苗族酒歌的時候,酩酊大醉的他總是以“加里丟九加”爲開場白,特別是再被幾個婦女灌酒後,他更加語無倫次,“加里丟九加……加里丟九加……”翻來覆去地唱着,於是衆人一鬨而笑,“加里丟九加”別成了他的笑柄和綽號。

後來與加里丟九加的見面,基本上都是每學期的開學報名中的城關校園內,偶爾也看見他大汗淋漓在大街上拉板車,但彼此只是打聲招呼而各忙各的。

今年開學初,又是在城關的一所小學校園內,我碰見了加里丟九加。他身着卷皺但洗得乾乾淨淨的灰色襯衫,一條顯得捉襟見肘似的黑色長褲,腳穿一雙發黃的解放鞋,黝黑憔悴的臉上也修幅一番,一改在街上拉板車衣衫襤樓的邋遢形象,手拉着一個整潔乾淨的小女孩,不用猜,準是他的小孩子了。孩子一臉的天真無邪和陽光燦爛與父親的黯然神傷和憂愁無奈,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或許她幼稚的心靈還不能洞悉世間百態吧?

望着擠得水泄不通的教室和排着長長隊伍的家長,還有幾撥有模有樣的人急衝衝地直走到樓上後又下來,對擁擠的人羣不屑一顧。我們寒暄幾句後找了個陰涼處坐下。我掏出了今天特意買的且價格不菲的香菸遞給加里丟九加,他伸出一雙“陳秉正”似的手接過,點上香菸一連猛吸幾口後,然後耷拉着腦袋不停地嘆息着——孩子的入學問題一定又讓他心力交瘁了……

閒聊中,得知他已經是5個孩子的父親了。

加里丟九加今年看上去明顯蒼老了許多。他告訴我,老大由於考不取縣城的高中,只好在一個較遠的鎮上讀高中;老二隨着她母親在外地打工,就讀的是私校;老三在城裏讀五年級;老四因爲學習成績太差進不了城而在農村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老五因爲戶口不在這裏,今天早早也在排隊報名,但最終還是被“擠”出來了。我問他幾個子女的學習成績如何,他笑而不答,從他多次的求學報名中,我已大略知道一二,但他總說是孩子們都輸在起跑線上。

加里丟九加從沒有進過學校,十幾歲就到城市裏爬滾了幾十年,遭受了幾多磨難和白眼,他懂得知識的.重要性。但爲了孩子們的入學問題,一家不得不分成四個小家,他也只好頻繁地碾轉多地,爲此也很無奈,一切都是爲了子女……難怪幾十年來他的衣服沒有改變。加里丟九加說,老三也是進不了城的,多虧他曾給一個領導家做活,領導出面才得以得插班,在幾個孩子中算是幸運了。

在加里丟九加的印象中,只有老三一個真正是在正規的公家學校讀書,說老三在幾個孩子中的言行舉止也顯得另類。爲此,他一直自以爲豪,也因爲如此,加里丟九加總是在每個學期的開學報名中,他都不厭其煩地徘徊於城關的各個學校,懇求於各個老師,像一個渴望求學的孩子,羨慕於牆內的教學。但殊不知現在的報名方式大都是電話報名、餐桌報名、私宅報名,像他這樣不具備硬件條件的只好在排隊,但最終還是無濟於事。也許是教育資源的匱乏造就了高牆內的擁擠。

天漸漸暗下來,家長們陸續離去,望着人去樓空的校園,望着那道一步之遙的窄門,加里丟九加耷拉着腦袋,深深地嘆着一口氣,無奈而又癡癡地在等待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