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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的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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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叫劉改菊,今年已六十一歲了。父親兄弟四人,堂姐是二爹的大女兒。我堂兄妹們一共二十個,男女各十,被鄉鄰稱爲“十枝花”。在堂姐妹中,我最喜歡,也最敬重的就是這個堂姐。每每想到堂姐的坎坷人生,我的心就會涌起股股酸楚。

堂姐的抒情散文

二媽生育了六個兒女,四男兩女。改菊姐排行老二,上面是個哥哥。那時,孩子多,只有二爹二媽兩個人掙工分,年年缺糧,孩子各個是面黃肌瘦。二爹在四十歲那年得了重病,偏方、藥物不斷,先是拄着柺杖,幾個月後就臥牀不起。爲給二爹抓藥,父親還賣掉了我家的豬,可是病仍沒有好轉。二爹臥牀那年,脊背上全是肉瘡,麥稈席漚爛,直往地面滴血水,夏天生蛆。皮包骨頭的二爹四十一歲就離開了人世。在我的印象中二媽留着長辮子,慈眉善目,溫柔賢惠。可在二爹死後不久,二媽就得緊病也撒手人寰。

我朦朦地記得,我們圍在二媽的屍體旁,娘拉着二媽剛四歲的三兒子,抱着二媽那一歲多小兒子哭得聲音嘶啞。二爹、二媽走了,留下六個不低不高的孩子。大爹家也是六個孩子,日子也自然緊巴。儘管生產隊多少救濟一點,儘管我家也是缺糧戶,可爹孃時常接濟他們。改菊姐當時也只有15歲,大堂哥17歲。大堂哥脾氣暴躁,是個楞頭青,動不動就大吼大叫。改菊姐既像姐姐更像媽媽,稚嫩的肩膀承擔起生活中的種種重擔。四個小兄妹和改菊姐最親。她沒有進過一天學堂,一字不識,既要跟着哥哥下地還要照顧弟妹們。洗衣、補衣、做飯、砍柴,整天忙得像個陀螺。一到冬天,堂姐的雙手凍得紅腫紅腫,一直到開春才消腫。堂姐總是扛着牛腰似的柴捆,如果砍柴回來晚了,小兄妹們就會在村頭對着南坡喊姐姐。

苦日子一天天地熬着,熬着,熬到了大堂哥成家的年齡,可是姊妹多,家裏窮,只有四間破草房。娘給大堂哥張羅了幾個,姑娘家都是嫌窮。眼看大堂哥已二十四歲了。儘管貧窮,可堂姐依然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一米六六的高挑個,一頭黑亮的長髮。堂姐被七裏坪街邊的一個小夥子看中,是個獨生子,條件很不錯,堂姐在一次趕集時偷偷跑到男方家裏,不想再回來。父親和叔大們明明知道堂姐若嫁到那家,一輩子不愁吃穿,可他們都想讓堂姐給大堂哥換親。

父親和大爹在一個晚上,陪着男方的村幹部硬是把堂姐接回了家。就這樣,爲了給哥哥換親,堂姐嫁到了夏館鎮磙子眼深山村。說是個村,卻不足七戶人家,分佈在幾個山山坳裏。記得堂姐出嫁前被四個小兄妹們圍着哭得拉不開。從此,堂姐的命運就和深山聯繫在一起。婆婆尖刻、懶惰,一切家務活都得堂姐幹。除了乾地裏活,還要放羊、放牛、砍柴、拾橡殼、打桐子、餵豬。地都是在山窩窩裏,不能犁,只能用頭刨。艱辛的堂姐很想有個閨女,長大能體貼體貼自己,可偏偏生養了三個兒子。居住在深山老林,養育三個兒子談何容易。除了回家看看兄妹,堂姐很少下山。

堂姐待人實誠。小時候,每年春節我們都要去堂姐走親戚,一到正月初四或初五,總是在睡夢中被母親喊醒,極不情願地跟獨身的二爺、堂兄妹幾個後面。爲了一天能打來回,我們往往是走到山腳下天才微亮,到了堂姐家,吃過午飯,就開始往回趕。堂姐看着我的布靴在雪窩裏跑得溼漉漉的,小臉凍得紅彤彤的,摟着我眼淚絲絲。堂姐給我們做大肉燉粉條,端上一大盆子讓我們吃個夠。臨走,儘管家裏很貧,卻總忘不了給我們幾個堂兄妹們每人發上五角、一元壓歲錢。

一九七九年暑假,我和在城裏工作的'四爹的女兒一起去堂姐家玩。誰知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雨,河水猛漲,回不了家,在堂姐家住了整整一個多星期。那年天澇,家家的新麥都出了芽,磨出的面又黏又黑,蒸出的饅頭像個石頭瓷得發亮。堂姐專門揹着一袋子陳麥磨面給我們烙油璇、炸油饃、做蔥花面葉。可我看着四面的高山,晚上也沒有電,一個勁哭着要回家。現在想想,當時自己多麼幼稚不懂事。

時間像是長了腿的野馬,不經意間又過了二十幾年。日曬雨淋、風吹霜打,可以想象堂姐爲了她的兒子、爲了她心中的家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艱辛。這期間在山裏的親戚、鄉鄰不時來城裏,上學、轉車、就醫候診,都是以我爲中轉站,我也樂此不疲的照應着。可堂姐很少進城,但她總是讓人們給我捎些山裏的土特產。堂姐的三個兒子相繼成人,大兒子在夏館街房子,二兒子在我們二道河村落了戶,三兒子到餘關鄉王溝村當了上門女婿。山裏只剩下了堂姐老兩口。兒子們成家立業,堂姐本該到了休閒一點的年齡,可她依舊四季忙碌,侍奉莊稼、種香菇、砍菇柴、餵豬、放牛,一點也不閒着。手裏有了點存款,可堂姐捨不得花,整天爲兒孫們操心,給兒孫們買衣送糧。

一個人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即使像“靠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這樣的豪言壯語,在堂姐這兒似乎也是一句空話,平凡普通如她那樣的農村婦女,只有聽憑命運的安排,默默地承受生活給予她的酸甜苦辣。好在欣慰的是她有一個和睦的家庭,有一個關愛她的丈夫,有三個孝順的兒子,有六個可愛的孫女孫娃。

都說好人有好報,可憨厚、勤勞、艱辛的堂姐卻是老年大難。去年秋季,新玉米下來,她和姐夫一起到餘關給小兒子送玉米、送硬柴。堂姐夫開着小四輪,誰知走到馬山李井拐彎處,堂姐卻被狠狠地摔了下來。頭磕在水泥路上,昏迷不醒。當即送往縣醫院,CT檢查腦顱兩側粉脆性摔傷,手術整整做了五個多鐘頭。手術室外焦躁等待,我痛哭失聲,那種渴盼,那種煎熬,那種無奈難以名狀。我爲堂姐的傷情擔憂,我爲堂姐的命運難過。我在心裏默默祈禱,祝願堂姐手術順利。終於手術室們開了,天哪,躺在擔架裏的哪是我昔日和藹可親、漂亮利落的堂姐呀!只見堂姐頭髮被剃光了,腦顱兩側包紮得老高,臉上也貼着膠布,導尿管、輸液管、輸氧管遍佈全身。我可憐的堂姐呀。把堂姐擡放到病牀上,握着堂姐的手,看着堂姐那似樹皮一樣的四肢,我心如刀絞,哭得泣不成聲。

半個多月後,術後腫水慢慢吸收,堂姐終於醒了過來。爲給堂姐治病,姐夫哥回家把耕牛也買了。藥費儘管能報一些,可一個多月花去5萬多元。醒來的堂姐一個勁地哭着要出院,她不想再花錢,不想連累孩子們。堂姐在醫院住了56天,終於出院了。可嚴重的腦傷導致堂姐時昏時迷,頭腦清醒時要讓姐夫帶她去看孩子們。頭腦不清醒時就哭着讓家人給她買藥,要去死。一天上午,我接到堂姐的電話,堂姐哭求我給她買藥說她不想活了。我聽着勸着哭得一塌糊塗,淚水打在我的心上。想着再也看不到以前那個可愛的堂姐啦,我的心沉痛無比。

我苦命的堂姐,一場自釀的車禍使她失去了美麗,失去了記憶,失去了健康。可她的心裏仍盛着滿滿的愛,內心依舊裝着她愛着的丈夫,她愛着的子孫們。

堂姐,我經歷了幾十年艱難困苦的堂姐,兒孫繞膝的堂姐,爲了相依爲命的親人們,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你一定會等到完全痊癒的那一天,會等到苦盡甘來的那一天,我會永遠爲你祈禱,爲你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