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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漈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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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地方對於瀑布大概有各自不同的叫法,根據我所知道的,已有三種。

百丈漈散文

我的家鄉有一組五連環的瀑布羣,叫五泄,每一掛瀑布稱爲一泄,聽去過的人說,很美!但我居然沒有去過,所以當略知地名的外地的朋友問我的時候,實在很有點不好回答。大龍湫和小龍湫也是兩道瀑布,但不連環,是雁蕩山上最主要的風景之一,特別是大龍湫,在“二靈一龍”的雁蕩三絕中排在第一位,溫州火車站廣場上有很大的旅遊廣告。我在樂清打工的時候曾經計劃過去遊一次的,但最後沒有實現。百丈漈也是一組連環瀑布,分別爲百丈一漈、二漈、三漈,在文成自來水廠打工的時候,得了一個極好的機會,所以決定要去看一看。

從天頂湖大壩的尾端往右拐一個不大的彎,有一塊較爲開闊的場地,看樣子是開山開出來的,預備着要做未來風景區的停車場。離場地不遠有一個白石築就的很新的亭子,穿過這個亭子後,往下就全都是雲梯一般狹而且陡的石階了。看來天頂湖畔竹棚子小店裏的大娘所言不假。

山裏的石階路我是走過不少的,到我們自己鎮上的鬥巖風景區去,一路上就不知要攀多少階,但象這般難走的還是第一回碰到。這裏的石階有些象單元樓的來回樓梯,雖不是一百八十度的大回彎,但轉折很多,每隔十來檔就要轉一次,轉得多了,頭就有點暈。遇到險要的地方,兩邊一上一下的懸崖組成一個斜立的“Z”字形,俯仰之間,讓人覺得脊背裏一陣一陣地發涼。走這樣的臺階,在思想上是必須要有十二分的專心的,稍不留神就會有落入深淵的的危險。這裏四周的山岩峯壑是很挺拔秀麗的,斷崖,凸巖,筆峯,怪鬆,但不能邊走邊看,要特意站定後纔可移目四顧。

真真的入口是在山腰上,一個天窗,要想說出它的險惡的程度,恐怕只有電影《智取華山》中的“踺子窗”可以與它相比。在天窗外面購了票,小心翼翼地從窗口下去,此時才發覺剛纔的那段石階並不是最難走的。左右的寬度明顯地小了,臨空的一邊更是一點餘地都沒有,以至於不得不攔起了鐵欄杆。我是在建築工地裏打工的,看了這裏的鐵欄杆,想象得出施工時所面臨的極大的難度和危險。踏腳的階面又很狹,差不多小半個腳掌探出在前面,我的心裏不禁要幻想出壁虎的印象來了。視線被壓得很短,刀削般的巖壁近在眼前,壁上的每一棵植物似乎都有了仙草的風姿,沒有騰雲駕霧之功是萬萬採不到的。空氣變得潮溼,有霧氣流動,岩石和臺階面上都溼漉漉的,將近中午的時候樹葉上有細細的露珠,不知道這露珠有沒有幹過的時候,因爲外面的天氣是很晴朗的。顫顫危危地往下摸索着,直至聽到了嘩嘩的水聲時才鬆了一口氣,知道到了谷底了。但這水聲並不如資料裏所說的那樣象雷鳴,至少我覺得不象,大概是水不夠大。

事先看過關於百丈漈的資料介紹,得到一些信息,知道三瀑各有特點,可以歸納爲“一漈雄,二漈奇,三漈幽”。

一漈有兩個方面可以說明它的“雄”的所在,一是它的落差大,它的瀑口在很高的山岩上,如果戴着帽子站在瀑布潭的對面往上看的話,帽子恐怕是要從後背上滑落的,潭邊一塊大石頭上刻有確節的資料——二百零七米。水虹盛勢時,如銀河倒掛般地奔瀉而下,那氣勢可想而知,可以稱得上一個“雄”字。從這二百多米的落差裏,去回想剛纔那茫茫無底一般的雲梯石級,心中也就不作爲怪了。二是圍在瀑布三面的千仞一壁的摩天崖,瀑布有多長,崖壁想來總還得比它高出一截,不然形不成瀑布口。左中右三面絕壁,頂天立地,森嚴冷峻,處在那種逼人的威厚面前,人只能感覺自己直如蟻螻一般的渺小——這摩天崖也絕對稱得起一個“雄”字!

一漈底下的瀑布潭,相對與瀑布本身來說並不算很大,所以水不清,波線很粗。我用手去試探了一下,一種陰陰的冷,假使想要脫了鞋子坐在潭邊,把腳掛到水裏去,估計是堅持不了兩分鐘的。立在潭邊望瀑布,身上也覺得有陣陣的涼意襲來,水從高處落下可以捲起風,空氣中又充滿着彌散的水霧,冷溼的風撲面侵來,寒意當然是有的。望瀑亭亦是新築的,正對着瀑布,可我覺得多此一舉,還不如僻一方望瀑巖來更有境地。望瀑與望湖絕對是兩回事,瀑布是需要仰望的,立在亭子裏只能望見瀑布下面的半截,即使昴起頭,看到的卻是亭子的圓頂罷了。

離亭不遠,有一座小小的石拱橋,架在潭水引出的澗上,橋面僅兩三步,但柱、欄、階、拱一應俱全,橋下澗水跳動,叮咚有聲。在雄瀑腳下作此小橋流水的點綴,這樣的映襯實在是很精到的。

有一個守瀑布的老人,住在一間很小的白屋裏,裏面有方便麪和礦泉水出售,幾把熱水瓶整齊地立在牆角邊。我們買了兩盒方便麪,老人爲我們加了滾燙的開水,招呼我們到望瀑亭裏的石桌上去吃。他的飯是自己煮的,沒有竈,所謂的竈是在小白屋的門口用圓石圈成一個窩,上面擱了一隻黑鐵鍋煮麪條,我們那裏的人叫這種竈爲“狗爬竈”。麪條是自己帶的,水是澗水澄清的,柴禾都是就地採集的枯樹枝。

我在讀小學的時候也曾有過這樣煮飯的經歷,我們家鄉有一種俚俗,人得了晦氣,比如說頭上被飛鳥拉了屎,就要去討“百家米”來燒飯吃,到家家戶戶去討米,戶數是越多越好,米討來了就到外面的野地裏用石頭支起鍋來燒,柴也是四處撿來的,有時候也偷——沒有菜,只在飯裏放一點鹽。等到煮熟了,四鄰八里的人不管大人小孩都來掙着吃,希望能消除身上的晦氣。可是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百家米飯”到底是消除晦氣還是分散晦氣,或許分散也就是消除罷。但不管怎麼說,象我們這些在外打工的人,每日裏吃的飯不知究竟是多少戶人家和起來的米,按照“百家米飯”的道理,想必這一生都不會再有晦氣上身了!

如今看到這位老人也用此法煮麪條的情景,我的心中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奇異的感情。我不知道剛纔給我們泡麪的開水是否也是從這“狗爬竈”上燒出來的,我希望是,我甚至很想吃一碗老人鍋裏的麪條。

跨過小橋以後,一路都是平緩向下的山石路,這裏,任憑怎樣開小差都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山澗時時刻刻都陪伴在身邊,還有各色的蝴蝶在前面飛舞。路邊的斜坡上一片青蔥,不時地有細長的枝條伸到路中心來。山杜鵑和野薔薇一派欣欣向榮。有一種小草特別可愛,在澗邊的溼地上到處都是,它的葉子如新發的竹葉,最尖端的兩片葉子中間含着的一朵藍色的小花,如一枚精美的藍貝殼,花瓣的質地如上好的藍緞子,嫩薄柔軟,小巧精緻。石壁上爬滿了青藤,有青澀的野果子在半空中搖晃,可是即便是最靈捷的猿猴,恐怕也只能望果興嘆了。在這樣的山谷裏自由自在地遊玩,即使沒有瀑布,遊興也是很好的。

二漈的奇也有兩個方面來印證。首先,二漈是一道三折瀑布,在上折和下折之間有一屏很大的巖灘,上折的水擊在灘上,銀花中開,白浪滾滾,很壯觀的樣子。站在巖灘上,可以俯瞰下折瀑布激投入湖的全景,此一奇。其次,山谷到了這屏巖灘上似乎山窮水盡,斷了去路,可是從巖灘上往下望去,卻明明見到下面有湖有景,有椽椽的房舍和點點的人影。環顧四周,原來,沿着上半山直立的崖腳,有一條大徊環的巖廊,從上折瀑布的後面迂迴過去,繞到巖灘的對面後才又柳暗花明。巖廊寬可盈車,低處擡手可觸頂,行到瀑布的'後面時,真如西遊記裏的水簾洞。我覺得這巖廊比巖灘更奇特。

原以爲谷底的房舍總是什麼寺庵廟宇一類,等到得近旁才知這是一處山莊,營業的,可吃可住。山莊的名字我已記不得了。莊舍很是古樸,沒有一處明麗的地方,裏面我們沒有進去,記得莊口的石板路上有一道竹籬編成的院門,整竹結成的門樑上懸着兩盞紅燈籠。從高處看到的人影是幾個住客,看樣子是幾對出來度假的夫妻,此時在一張樹蔭下的石桌上打牌。莊園裏很是隨意,我們進去了沒有人來盤問,也沒有人來招徠。這一點讓人覺得很是舒心。

這是一個谷中之谷,百丈二漈的瀑布潭就在這谷中之谷內,當地人稱之爲龍潭,其實這波光粼粼的龍潭應該稱之爲湖了,因爲水面比較開闊,並且很值得沿着巖線泛舟一遊,至於叫它什麼湖,倒確是一件很值得思量的事。與一漈不同的是,這裏的三面偉岸的絕壁只環了半個裏湖,半抱半依之中,那湖便如一個半躺在鐵漢子剛健的臂灣裏的柔媚的女子,文靜可愛,楚楚動人。據說這龍潭的潭底有直通東海的龍眼,這個我不太相信。

湖畔有長條的石椅,可供遊人小歇。我坐在這長椅上,環視着這谷中之谷的恬靜的風光,思忖着:那三漈的“幽”大概不必去看了,這二漈除了“奇”以外,也已“幽”得很有意思了。一個人如果能伴着他的至愛的人,在這脫世的幽幽谷中,結廬而居,汲泉爲飲,世事不聞,耕讀怡情,那不是仙侶美眷的生活,還能是什麼呢?

也許正是因爲二漈的山莊湖谷佔了這個“幽”字,所以三漈其實沒有大的必要再來宣傳了,況且三漈的“幽”本來就有點湊合,瀑布也完全沒有的應有的氣勢。不過那一直陪伴着我們的澗水,從一漈下來,一路歡快地到了這裏,已經跳過了一道很長的峽谷。所以已經濾得如同水晶般的清瑩明亮,不染一絲塵埃,一落入低處的潭中便凝成了一塊剔透的綠玉。清麗的綠水中,池底的卵石累累可數。那一潭溫柔的綠意映入心坎裏來,讓人很自然地聯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筆下的梅雨潭來,只是這低緩的瀑布尚開不出晶瑩的梅花,附近的巨崖上也沒有象雄鷹一樣、四角飛翹的亭子來應景。然而那一潭盪漾的“女兒綠”畢竟可愛,所以總也忍不住要用手捧起一捧來,掬入口中去吻她一吻,而後在腦子裏所能產生的反應,大概只能輕輕地嘆一聲:“呵,這醉人的綠喲……”

從天頂湖開始一路地游下來,除了沿途天成的風景讓人感到心曠神怡,另外還有一種美好的感覺,那就是自在和清靜。一路過來,我們滿可以隨意地遊走、攀爬、坐臥,甚至於大聲地呼喊,幾乎沒有節外生枝的人和事來侵擾我們的興致。我私底下以爲這纔是真真的旅遊,這纔是真真的風景。